<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老李家的防盜門，三年沒好好開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門里是老李，守著空蕩蕩的兩居室，退休后總對著陽臺發(fā)呆，煙蒂堆在窗臺上，像沒收拾的心事。門外是兒子李偉，每次來只敢站在樓道，敲兩下門，聽見里面“嗯”一聲，就把買的菜放在門口，轉(zhuǎn)身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隔閡是從李偉結(jié)婚那年結(jié)下的。老李想讓他留在本地，進(jìn)國企穩(wěn)當(dāng)，李偉偏要跟媳婦去南方創(chuàng)業(yè)，吵到最后，老李指著門喊“走了就別回來”，李偉真就沒回頭。這扇門，從此成了兩父子的界碑，門里的人不肯低頭，門外的人揣著委屈，誰都邁不開那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去年冬天，老李摔了一跤，躺在床上動不了，鄰居幫忙打了李偉的電話。李偉趕回來時(shí)，門是鄰居開的，他推門進(jìn)去，看見老李蜷在沙發(fā)上，蓋著薄被子，臉色蠟黃，桌上的碗還盛著沒吃完的泡面。那一刻，他鼻子發(fā)酸，之前憋了幾年的氣，忽然就散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老李看見他，愣了愣，沒說話，別過臉。李偉沒走，蹲在床邊，給老李擦手，又去廚房煮了粥。粥端過來時(shí)，老李沒拒絕，慢慢喝著，粥的熱氣模糊了眼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從那以后，李偉每周都來。起初老李話少，李偉就找些瑣事說，單位的事，媳婦的事，還有小時(shí)候老李帶他去河邊釣魚的事。門還是那扇門，只是不再關(guān)得嚴(yán)實(shí)，每次李偉來，老李會提前把門虛掩著，聽見腳步聲，就悄悄把煙掐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入秋時(shí)，老李能慢慢走路了，李偉陪他去樓下散步。小區(qū)里的樹開始落葉，一片一片飄下來，落在兩人腳邊。走到單元樓門口，老李忽然說：“以前是我太倔，不該逼你。”李偉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老李，頭發(fā)白了大半，背也有些駝。他搖搖頭：“爸，我也不對，該早點(diǎn)回來?！?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天晚上，李偉沒走，陪老李坐在客廳看電視。電視里演著什么，兩人沒太在意，只偶爾說幾句話，屋里安安靜靜的，卻比任何時(shí)候都暖。臨走時(shí)，老李送到門口，看著李偉下樓，直到看不見人影，才慢慢關(guān)上門，沒再像以前那樣，關(guān)得又快又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又一陣風(fēng)吹過，樹葉簌簌往下落，落在門前的臺階上。那扇曾隔了三年的門，此刻開開合合間，藏著的全是沒說出口的牽掛，門里門外的人，終于都跨過了心里的那道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