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美號/7452473</b></p><p class="ql-block"><b>文 章/鸚鵡紅春</b></p><p class="ql-block"><b>影像 /吳文享</b></p> <p class="ql-block">(甫草村視頻)</p> <p class="ql-block">今年9月6日,美篇平臺上一位昵稱為“藍海吳文享”的美友在聊天紀錄深情留言:“我徹夜通讀了你和小芳的故事,內心久久難以平靜。那份深藏歲月的情感深深打動了我,我愿盡己所能,幫你尋覓有關林小芳的蹤跡?!睘榇?,他專程走訪了甫草村,尋訪一位年屆八旬的當?shù)乩先?,試圖打探關于“林小芳”與“林小棠”的點滴線索。然而遺憾的是,在村中多方查證后,并未找到與這兩個名字相符的人物記錄,消息就此暫斷,令人唏噓。</p><p class="ql-block">10月9日,他在聊天記錄中再次寫道:“程政委,您撰寫的<b>《小芳的故事》</b>深深震撼了我的心靈,也讓我對那個承載著青春與記憶的村莊——甫草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計劃拍攝一組詳實的風景影像,尤其希望能尋得故事主人公小芳曾經的居所,用鏡頭還原那段塵封的歲月?!彼€透露,最近已委托甫草村村委會的主任協(xié)助查找相關線索。但由于文中人物使用的是化名,且年代久遠、資料匱乏,至今仍未有確切發(fā)現(xiàn),尋訪之路依舊充滿迷霧。</p><p class="ql-block">吳文享朋友與我素昧平生,無親無故,僅因一篇<b>《小芳的故事》</b>的文章而結緣,這份由文字牽起的情誼,不得不說是一種難得的緣分。他四十出頭,是土生土長的臺山人,于我而言,可謂“半個老鄉(xiāng)”——畢竟,臺山早已成為我的第二故鄉(xiāng)。他主動表示,愿協(xié)助我們追尋半個多世紀前,八十七師官兵在烽火角地區(qū)圍海造田、戰(zhàn)天斗地的光輝足跡,尋找那些被時光掩埋的時光印跡。</p><p class="ql-block">他的熱忱與真誠令我深受感動。于是,我欣然添加了他的微信,也由此加入了戰(zhàn)友群。一入群,便受到戰(zhàn)友們熱烈歡迎,洪漢東戰(zhàn)友稱贊他是“最熱心的網友”、“<b>《小芳的故事》</b>超級鐵粉”。這份跨越時空的共鳴,不僅讓一段往事重新煥發(fā)生機,也讓陌生人心手相連,在追尋記憶的路上并肩同行。</p> <p class="ql-block">從吳文享時常在朋友圈分享的動態(tài)中不難看出,他是一位熱愛自然、鐘情生活的行者。他喜歡在閑暇時遠離喧囂,奔赴郊野,隔三岔五地進行一場說走就走的“野吹”,在山海之間尋覓心靈的慰藉。同時,他也是一名執(zhí)著于光影藝術的攝影愛好者,常常發(fā)布那些色彩斑斕、意境深遠的照片與視頻作品,用鏡頭定格瞬間的美好。更令人動容的是,他總能以細膩筆觸寫下真摯感言,將所見所思升華為詩意的文字。</p><p class="ql-block">他在甫草村拍攝村容村貌時曾這樣深情描繪:</p><p class="ql-block">“甫草村,靜臥于廣東臺山川島鎮(zhèn)連綿起伏的山嶺與蜿蜒曲折的海灣之間,宛如一顆被自然溫柔環(huán)抱的明珠,熠熠生輝。臺風過境之后,天空仍低垂著灰白的云幕,細雨如絲,輕輕灑落,未盡的雨意非但沒有帶來陰郁,反而為這座半漁半耕的古老村落披上了一層朦朧而婉約的輕紗,平添幾分幽深與靜謐之美。</p><p class="ql-block">1982年,在村邊雞罩山上發(fā)現(xiàn)的新石器時代沙丘遺址,猶如一本塵封數(shù)千年的史書,在歲月風沙中悄然翻開一頁——它無聲地訴說著六千年前先民們逐浪而居、臨海而耕的悠遠故事。漫步于村中斑駁的青石小徑,腳步仿佛踏在時光的褶皺之上,歷史的回響與當下的煙火氣息在此刻悄然交融,彼此映照。這里沒有都市的車水馬龍與喧囂紛擾,唯有山海之間的輕柔呼吸,與歲月沉淀下來的沉靜安然。置身其中,心不由自主地沉靜下來,只想放慢腳步,俯身傾聽大地深處那低語般的呢喃?!?lt;/p> <p class="ql-block">吳文享在微言中深情記述:10月5日14時50分,臺風“麥德姆”以強臺風級別(14級,風速達42米/秒)強勢登陸廣東徐聞。15時25分,他自臺城驅車啟程,奔赴甫草村。一路上狂風怒號,暴雨如注,天地仿佛被水幕籠罩,行車艱難卻心志堅定。駛出川島高速收費站后,雨勢漸弱,霧氣氤氳中透出一絲寧靜。從出口左轉,沿鄉(xiāng)道直行約三分鐘,便抵達了那座藏于綠野之間的古樸村落——甫草村。趁著細雨輕灑,他迅速架起相機,捕捉了幾幀朦朧而富有詩意的畫面。然而不久,暴雨再度傾盆而下,風雨交加,令人寸步難行,只得遺憾中止游覽。他感慨道:“未能盡覽全村風貌,實為憾事,唯有待來日再訪?!逼淝檎嬉馇校胺Q一位情真意切、滿懷熱忱、執(zhí)著追憶的有心之人。</p><p class="ql-block">此后不久,他再次駕車重返甫草村,懷揣著對往昔歲月的深切眷戀,用鏡頭記錄下大量珍貴的影像資料。尤為難得的是,他竟尋得了六十年前八十七師二五九團直屬炮兵連一班在甫草村砍柴勞作時所居住的舊址,斑駁的墻垣、殘存的院落,無不見證著那段青蔥歲月。更幸運的是,他還找到了當年的親歷者作為見證人,通過口述回憶,喚醒了半個世紀前的記憶碎片。那些曾經在甫草村留下的足跡、笑聲與汗水,如今一一浮現(xiàn)眼前,仿佛時光倒流,歲月重歸。這一次吳文享幫我尋根之旅,不僅是一場地理上的重返,更是一次心靈深處的情感回歸,銘刻著一段永不褪色的青春印記。</p> <p class="ql-block">在吳文享的鏡頭下,山從來不是靜止的風景,而是時間的刻痕,是大地深處緩緩呼吸的古老記憶。那些矗立于甫草村背后的群峰,層層疊疊,宛如巨浪凝固在天際,仿佛天地初開時便已在此守望。它們不言不語,卻以嶙峋的脊線書寫著一部無字之書——風是它的抄寫員,雨是它的校對者,而每一道被歲月雕琢的溝壑,都藏著一段未曾啟封的傳說。</p><p class="ql-block">那一幀畫面中,山脊如濃墨潑灑,自地平線猛然隆起,蒼翠得近乎莊嚴。云霧繚繞其間,時而如輕紗拂面,時而似戰(zhàn)袍獵獵,為這沉默的巨人披上神秘的外衣。巖石是它的骨骼,歷經億萬年風雨仍堅不可摧;林木是它的血脈,在寒暑交替中脈動不息。它俯瞰人間炊煙升起又散去,目送一代代人來去匆匆,唯有它不動,如哲人般靜觀世事浮沉。</p><p class="ql-block">而就在這片浩瀚林海的腹地,曾上演過一幕幾乎湮沒于時光塵埃中的青春壯歌。十余名年輕的戰(zhàn)士,背著行囊,手持利斧,踏入了這片很少有人踏足的密林。沒有路標,沒有補給,甚至連地圖也只是一張粗略的手繪草圖。他們用腳步丈量荒野,用意志劈開通途。十多個晝夜的跋涉,如同一場與自然對峙的儀式:清晨,寒露未晞,他們的身影已穿梭在迷蒙霧氣之中;黃昏,夕陽沉入山谷,他們仍在陡坡上拖拽著沉重的柴捆前行。</p><p class="ql-block">腳下的土地布滿盤結的樹根與覆滿青苔的巖石,稍有不慎便會滑墜深淵。每一次落腳,都是對平衡的考驗;每一次揮斧,都是對耐力的挑戰(zhàn)。斧刃切入老木的瞬間,清脆的撞擊聲在幽谷中回蕩,像極了命運敲擊靈魂的鼓點,一聲聲,鑿進心底,刻入記憶的巖層。汗水浸透軍裝,又被山風冷峻地吹干,留下斑駁鹽漬,如同勛章般銘刻著艱辛。</p><p class="ql-block">這不是一次普通的伐木任務,而是一場關于信念的苦修。在遠離喧囂的深山里,他們以血肉之軀對抗自然的蠻荒,也在無聲中完成了對自我的重塑。那捆捆薪柴,不只是取暖的燃料,更是青春燃燒的見證——熾熱、粗糲、真實。當夜幕降臨,篝火燃起,映照著年輕而堅毅的臉龐,那一刻,火焰跳動的聲音,仿佛是對沉默群山最有力的回應。</p><p class="ql-block">幾十年后,或許無人記得他們的名字,但山記得。風記得。那一道道被踩出的小徑,那一處處殘留的斧痕,都在低語著一段被遺忘的史詩——關于勇氣如何在孤寂中生長,關于理想如何在重壓下挺立。而吳文享的鏡頭,正是拾起了這些散落的記憶碎片,將它們重新拼合成一幅流動的畫卷,讓沉默的山林,終于開口說話。</p> <p class="ql-block">在那段熾熱的日子里,小芳的出現(xiàn),宛如一束破云而出的晨光,溫柔地灑落在我們皸裂的心田上。</p><p class="ql-block">她并非隨行任務的一員,而是甫草大隊的女民兵連長,卻主動請纓,成了我們一班進山的向導。她穿一雙洗得發(fā)白的布鞋,腳步輕盈卻堅定,像一只熟悉每寸土地的山雀,在崎嶇小徑上穿行自如。落葉在她腳下沙沙作響,碎石滾落山澗,而她的身影始終穩(wěn)健前行,仿佛這片森林早已將她納入自己的呼吸節(jié)奏之中。</p><p class="ql-block">我與她在一處高崖歇腳。那里橫臥著一塊巨大的花崗巖,經年累月被陽光烘烤得溫熱如爐。攀上去后,視野驟然開闊——浩瀚南海如一幅潑墨長卷鋪展至天際,碧波萬頃,銀光躍動,海天相接處,藍得渾然一體,仿佛宇宙最初的那一筆留白,純粹而壯闊。海風拂面而來,帶著咸澀的氣息與潮汐低沉的律動,撩起她的發(fā)絲,也吹散了我心頭的倦意。</p><p class="ql-block">她忽然側過臉來,眸光微閃,像是藏了整片星河:“你知道海上那兩個島叫什么名字嗎?”</p><p class="ql-block">“上川島和下川島。”我脫口而出,語氣篤定,仿佛這兩個名字早已融入血脈,成為我對這片土地最本能的認知。</p><p class="ql-block">她笑了,笑聲如林間清泉滴落青石,清澈見底,卻又余音裊裊。接著,她開始講述——不是導游式的解說,而是一段飽含深情的土地敘事。她說起明代漁民駕著木舟穿越風暴遷徙至此,在礁石間扎下第一座漁棚;說起清代海防哨所殘垣上的烽火臺,如何在風雨夜點燃狼煙警示敵情;說起島上特有的黃蠟石,溫潤如玉,夜間竟會泛出淡淡熒光;還有那野生蜂蜜,采自懸崖蜂巢,甘甜中帶著野花的芬芳,是大自然最奢侈的饋贈。每年秋汛時節(jié),千帆競發(fā),百舸爭流,漁網拉起時金鱗翻飛,整個海灣都在沸騰。</p><p class="ql-block">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語調起伏間既有歷史的厚重,又有少女獨有的靈動與溫情。那一刻,我不再是在聽地理知識,而是聆聽一部由她親口吟誦的《山海經》——一部只屬于這片土地的靈魂史詩,一部關于生存、傳承與敬畏的生命寓言。</p><p class="ql-block">當最后一個音節(jié)輕輕落下,我怔然良久,終是低聲嘆道:“完了。”</p><p class="ql-block">“完了?”她微微一怔,眼中掠過一絲漣漪般的疑惑。</p><p class="ql-block">我轉頭凝視她,目光真摯:“真可惜啊,你的聲音這么好聽,我還沒聽夠呢?!?lt;/p><p class="ql-block">她先是一愣,隨即笑出聲來,那笑聲清脆如風鈴搖曳,驚起了棲在松枝上的山雀,撲棱棱飛向遠方?!皼]想到,你這個人還挺有趣的?!彼f著,眼角泛起細碎光芒,像晨曦灑落在露珠上的微光。連山風也似乎因這笑意而變得柔軟了幾分,溫柔地環(huán)繞著我們,仿佛天地也為這一刻屏息。</p><p class="ql-block">歸途上,我倆并肩走過戰(zhàn)友們砍伐過的林間小道。斑駁光影在肩頭跳躍,腳下枯葉沙沙作響,宛如大地在低語,訴說著那些被時光掩埋的辛勞與溫情。我忽然明白:有些山不會言語,卻承載著最深沉的信念;有些人看似平凡,卻能在寂靜中點亮整片荒野,成為生命里永不熄滅的燈火。</p><p class="ql-block">六十年過去,那座山依舊巍然矗立,小芳的身影也早已隱沒于歲月長河。但每當我在喧囂都市中閉目片刻,耳畔總會響起那清泉般的聲音,眼前浮現(xiàn)出南海之上那片遼闊的藍,以及那個坐在花崗巖上、眉眼彎彎的女孩。</p><p class="ql-block">而那座山,那個人,那一段話,早已不只是回憶,而是我心中永不褪色的春天——春意盎然,花開不敗,年年歲歲,生生不息。它提醒我,縱使世界荒蕪,總有一縷微光能穿透陰翳,照亮前行的路;總有一種溫柔,足以讓堅硬的歲月開出花來。</p> <p class="ql-block"> (吳文享錄的甫草視頻)</p> <p class="ql-block">當吳文享再次踏上了甫草村那條蜿蜒的青石小徑,不再只是匆匆過客,而是帶著記憶的底片與鏡頭的虔誠,從村口的老細葉榕樹開始,一步步丈量這片被歲月溫柔包裹的土地,土墻斑駁的屋舍靜默佇立,仿佛每一塊磚瓦都藏著一段未曾言說的故事。他穿行于巷陌之間,用相機捕捉屋檐下的蛛網、門環(huán)上的銹跡、墻角堆放的舊農具——這些看似尋常的細節(jié),在光影交錯中悄然蘇醒,成為時光的證人。</p><p class="ql-block">終于,在村后一處被藤蔓半掩的院門前,他的腳步停了下來。雜草叢生的庭院中央,一口古老的石臼靜靜臥在陽光下,邊緣已被風雨磨得圓潤。吳文享蹲下身,指尖輕撫石臼內壁深深的凹痕,那一刻,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這正是一班當年砍柴時借宿過的院落!六十年前,一群年輕戰(zhàn)士曾在這里劈柴、煮飯、圍爐夜話,而如今,唯有這石臼,依舊守候著那段遠去的青春。</p><p class="ql-block">更令人動容的是,一位年逾八旬的阿婆聞聲緩緩走出家門。她身著一件素雅的花色T恤,頸間輕懸一枚溫潤的玉器掛件,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暈;銀發(fā)如霜,被精心挽成一個端莊的發(fā)髻,一絲不茍地盤于腦后。她雙眸清亮,宛如山間潺潺流淌的溪水,透著歲月沉淀后的澄澈與智慧。當聽聞吳文享的來意,她臉上浮現(xiàn)出慈祥的笑意,竟以清晰而沉穩(wěn)的語調,娓娓道出那段塵封已久、幾近被時光掩埋的往事,仿佛將人帶回了那個遙遠而靜謐的年代。</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于是吳文享與阿婆用</span>粵語對話:(翻釋)<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b style="font-size:18px;">怎么稱呼您?我叫陳務嫻。您認識那些當兵的?認識,這里以前有輛碓(踏碓)。我們在這里搗米,那些當兵的幫我們搗米。哦!明白!明白?。ㄧR頭轉向當年士兵砍柴時住過的地方,由于房屋年久失修而倒塌,三清三拆,這里變成一塊空地。)”</b></p><p class="ql-block">陳務嫻阿婆的聲音雖輕,卻字字清晰,如清泉滴落心間,仿佛將六十年前灑滿山坡的陽光、浸透衣衫的汗水與回蕩山谷的笑聲,一一喚醒,重新鋪展在眼前。我凝望著視頻中的她,心中涌起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悸動——恍惚間,仿佛看見一位十八九歲的清秀姑娘,扎著麻花辮,挽起袖口,與戰(zhàn)士們并肩勞作于院落之間。她的腳板與木杵在古老的石臼上起落,敲擊出質樸而富有韻律的節(jié)拍,那聲音穿透歲月,宛如艱苦年代里最溫暖的協(xié)奏曲,在貧瘠中奏響希望的旋律。</p><p class="ql-block">遠處炊煙裊裊升起,如絲如縷地纏繞在山腰,米香隨山風悄然彌漫,沁入每一寸泥土與呼吸。那一刻,軍民之間魚水交融的情誼,早已不是故事里的片段,而是深深鐫刻在這片土地血脈中的真實印記,是時光也無法磨滅的溫情見證。</p><p class="ql-block">吳文享緩緩收起相機,鏡頭定格的不只是影像,更是靈魂的回響。這一趟尋訪,于我而言,遠非一次簡單的追憶,更像是一場穿越時空的精神返鄉(xiāng)。那口斑駁的石臼,那位白發(fā)蒼蒼卻眼神明亮的阿婆,還有那縈繞耳畔、久久不散的舂米聲,都在低語著一種被歲月反復淬煉過的深情——那是屬于整整一代人的堅韌與奉獻,也是大地對過往記憶最深沉、最溫柔的收藏。</p> <p class="ql-block">吳文享的鏡頭,像一扇通往時光深處的門,悄然為我開啟。當甫草村那熟悉的輪廓再次浮現(xiàn)于眼前,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溫柔的手輕輕托起,緩緩落回六十多年前的那個秋冬。青藤纏繞的殘墻依舊佇立在巷口,斑駁的磚石上爬滿了歲月的痕跡,仿佛一位沉默的老者,守候著一段無人翻閱卻從未遺忘的往事。那條幽深的小巷,曾是我通往小芳家的必經之路,如今我仿佛也踏足其上,腳步竟不自覺地放輕,生怕驚擾了沉睡在石縫間的舊日低語。</p><p class="ql-block">當年我們一班戰(zhàn)友借宿的院落,如今已略顯荒蕪,但依稀可辨當年擺放手扶拖拉機的位置。那時,柴刀劈開晨霧,山風拂過肩頭,我們在陡峭的山坡上揮汗如雨??巢竦娜兆与m苦,卻因人情的溫潤而熠熠生輝。記得進村第二天,我在山中吹了冷風,發(fā)起了低燒,渾身酸軟。晚飯時,我蜷在床角,望著桌上冷掉的飯菜毫無食欲。廣東高州籍的劉朝善戰(zhàn)友,平日話不多,卻最是細膩。他悄悄溜出屋子,用攢下的零錢向村里的婦女主任買了幾個土雞蛋,回來在灶臺邊蹲守良久,終于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p><p class="ql-block">”班長,把這碗雞蛋吃了,看看我的手藝如何?"他還咧嘴一笑,眼角彎成月牙:“放心,你定的‘約法三章’,我不敢破?婦女主任堅決不要錢,我說你不收我就走人,她才勉強把錢收下了。”</p><p class="ql-block">那碗面,油星點點浮在湯面,蛋黃微凝,香氣撲鼻。我一口一口地吃,不是因為餓,而是不忍辜負那份沉甸甸的情誼。熱流順著喉嚨滑下,暖的不只是胃,更是心。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所謂戰(zhàn)友情,不在豪言壯語,而在無聲處的一碗面、一句叮囑、一個背影里藏著的牽掛。</p><p class="ql-block">次日清晨,我執(zhí)意拿著柴刀上山,剛走到村口,便見小芳匆匆趕來,眉間帶著責備:“生病了還這樣硬撐?你當自己是鐵打的?”她聲音不大,卻字字敲在心上。我不愿讓她擔心,只笑道:“出點汗,寒氣就散了?!彼齾s不信,轉身便跑進村,四處打聽偏方,終于尋來幾包感冒藥,又親自在灶前熬了濃濃姜湯。生姜切得細碎,紅糖攪得均勻,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她硬逼我喝下,那辛辣在舌尖炸開,隨即化作一股暖流,從喉嚨直抵四肢百骸。</p><p class="ql-block">那碗姜湯,成了我記憶中最溫柔的藥引。它治的不只是風寒,更是一個異鄉(xiāng)青年心中隱隱的孤寂。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一碗面、一劑湯,承載的是超越血緣的關懷,是土地與人心之間最原始而真摯的聯(lián)結。</p><p class="ql-block">如今,甫草村的炊煙依舊裊裊升起,老屋的瓦片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吳文享的鏡頭靜靜掃過每一道墻垣、每一棵老樹,也掃過了我們曾經年輕的身影和美好的戀情。那些被歲月掩埋的細節(jié),在光影中重新蘇醒——原來,青春從未走遠,它只是藏在了某段巷子的轉角,某縷姜湯的余香里,等待一次深情的回望。</p> <p class="ql-block"> ?。▍俏南斫眨?lt;/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小芳的故事》外傳</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