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安康立冬前后，總被一層淡霧籠罩，連日不見睛好。昨日驟降氣溫攜著夜雨而來，淅淅瀝瀝的雨絲纏到次日上午，直到午后才總算云開霧散 。一輪暖日掙破云層，金輝漫灑大地，干燥的暖意驅(qū)散了多日的陰濕。萬物生長靠太陽，這般難得的晴好，正適合出門曬曬太陽，補補鈣，也讓身心浸浸這初冬的暖意。</p><p class="ql-block"> 吃過中午飯，收拾完碗筷，我拎上網(wǎng)購的折疊小圓凳走出小區(qū)，徑直往南環(huán)與黨校路的三叉路口去。那里臨街開闊，無甚遮擋，是老人們扎堆曬太陽的老地方，此刻想來早已聚了不少人。</p><p class="ql-block"> 初冬的風掠過街巷，帶著清冽的涼意，卻被遠處飄來的人聲笑語沖淡了大半。走近一看，果然已是熱鬧景象：老人們?nèi)齼蓛删壑?，有的墊著布墊坐在路沿，有的提著馬扎找了避風的墻角，還有幾位坐著輪椅的老人，由家人推到向陽處，都在靜靜享受這 “日光福利”。與我們這群古稀之人而言，此刻最平等的幸福，便是共享這免費的陽光與紫外線，任暖意從頭頂漫到腳底，熨帖著每一寸筋骨。</p><p class="ql-block"> 幾張折疊桌圍出一方小天地，紙牌在老人們指間翻飛，“紅桃 K，方塊五” 的吆喝聲清脆響亮，混著洗牌的 “嘩啦” 聲，格外有生活氣。贏了的人，眼角的皺紋里都盛著笑，連花白的眉毛都揚著歡喜；輸了的也不惱，拍著大腿喊一句 “下次準贏你”，轉(zhuǎn)頭便接住朋友遞來的保溫杯，喝著熱茶，就著陽光，天南海北地閑聊起來。暖光落在他們銀白的頭發(fā)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連手背上的老年斑都顯得溫潤了許多。生活向陽，人間向暖，這般閑適自在，倒像誤入了一處世外小園，滿是煙火溫情。</p><p class="ql-block"> 不遠處，另一群老人圍坐成圈，沒有紙牌的喧鬧，只是慢悠悠地侃著閑傳。說的是柴米油鹽的瑣碎 ，聊的是兒女孫輩的近況 ，憶起年輕時的歲月，話語間沒有急趕的節(jié)奏，像陽光一樣緩緩流淌，偶有人插上一句打趣的話，圈子里便爆發(fā)出一陣爽朗的笑聲，驚飛了落在路邊樹枝上的麻雀。它們撲棱棱掠過頭頂，又落在不遠處的矮墻上，歪著腦袋打量著這滿街的暖意，倒也成了景致里的一抹靈動。</p><p class="ql-block"> 還有幾位老人牽著孫輩的小手，孩子穿得圓滾滾的，裹著厚厚的棉襖、戴著虎頭帽，像揣了個小暖爐。小家伙們耐不住性子，掙脫老人的手，在陽光下追逐嬉戲，小靴子踩在地面上發(fā)出 “噠噠” 的聲響，笑聲像撒了一把碎銀，清脆得能穿透暖陽。跑累了，便一頭撲回老人懷里，臉頰紅撲撲的，蹭著老人的衣袖要糖吃。老人笑瞇瞇地從口袋里摸出剝好的九里彎橘子，一瓣一瓣喂進孩子嘴里，自己則瞇著眼曬太陽，目光追隨著孩子的身影，滿是化不開的寵溺，連皺紋里都盛著溫柔。</p><p class="ql-block"> 我找了個空位坐下，把小圓凳往能曬到背的地方挪了挪。太陽裹著冬日特有的干燥氣息漫過來，落在肩頭、手背，暖融融的，瞬間驅(qū)散了骨子里的陰寒。風偶爾吹過，卻也不似前日那般凜冽，反倒帶著陽光的余溫，拂過臉頰時竟有幾分柔和。我舒服得瞇起眼睛，任由暖意順著脊背往上爬，連瞌睡蟲都悄悄爬了上來，整個人都松弛下來。</p><p class="ql-block"> 街邊的喧囂與暖陽交融，老人們的閑談、紙牌的輕響、孩童的歡笑，都浸在這初冬的日光里，釀成了最鮮活的人間煙火。原來寒冬初至時，最動人的不是躲在溫暖的室內(nèi)，而是在街畔尋一處暖陽，與質(zhì)樸的百姓閑話家常，看歲月靜靜流淌。陽光慢慢挪動著腳步，把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長，那些尋常的瞬間 ， 一句玩笑、一陣歡笑，便在這暖意里，沉淀成了初冬最溫潤的時光。</p><p class="ql-block"> 我曬得正愜意時，身后傳來一聲熟悉的招呼：“老同學，你也在這曬太陽” ，我轉(zhuǎn)頭一看，竟是高六六級的老同學楊作均。他比我高一級，都是高中 “老三屆” 學生。我們并肩閑坐，話題自然離不開當年的校園時光：聊起那些熟悉的同窗學友，不少人早已陰陽相隔；說起當年教過我們的老師、如今也所剩無幾。那些青春歲月，明明清晰如昨，可半生光陰已然倏忽而過，同窗零落，恩師難尋，不免生出幾分物是人非的悵然，滿心都是對時光匆匆的感嘆。</p><p class="ql-block"> 午后三點過后，西斜的太陽漸漸被遠處的高樓擋住，身上的暖意也悄悄淡了些。我和楊作均相視一笑，說著 “下次再聚”，握了握手，便各自收拾起凳子，循著不同的方向緩緩離去。微風里，似乎還回蕩著我們聊起過往時的感慨，也藏著這半日暖陽里的愜意與溫柔。</p><p class="ql-block"> 原來，最尋常的幸福，不過是晴日里的一縷暖陽，老友間的一句閑談，還有這慢下來的歲月，那些回甘的時光。</p><p class="ql-block"> 2025年11月18日</p><p class="ql-block"> 于安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