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毛昱澄林</p><p class="ql-block">美篇號：188379</p><p class="ql-block">圖片：自拍</p> <p class="ql-block"> 時光沉緩，未覺已入冬。輕輕抖落那些秋日的殘夢，心也凝成了一塊寒玉。那一片幽邃的心空，懸著一輪清冷的孤寂。</p><p class="ql-block">仿佛，隔絕了塵世的紛擾。</p><p class="ql-block"> 只剩下一些，純粹的守望。</p><p class="ql-block"> 霜花的綻放，靜靜從老舊的窗欞上蔓延開來。</p><p class="ql-block"> 今日恰是寒衣節(jié)，凜冽的寒風似在無聲地嗚咽。街頭巷尾，人們帶著虔誠與牽掛，為遠行的親人送去抵御寒冷的衣裳。那紙做的衣物，在跳躍的火焰中化為輕煙，也載著生者沉甸甸的心意，渡向彼岸。我也佇立在風中，思緒如斷了線的紙鳶，飄向歲月深處——那里，有父親寬厚背影融化的雪，有弟弟爛漫笑聲凝成的霜。</p><p class="ql-block"> 我看見父親，仿佛仍坐在那間熟悉屋子的爐火旁，給我們講述他不幸的身世。那一聲聲無奈的嘆息，是我懵懂童年屋檐輕飏的雪花。我還看見弟弟俊朗的面龐，聽見弟弟磁性的呼喚，如清泉叩石，仿佛仍在月下的庭院里追逐嬉鬧，挺拔的身影躍動著，像春天最早萌動的嫩芽。而此刻，這曾經(jīng)充滿煙火與喧囂的庭院，只剩下寒風穿過廊柱的低吟；那條和他們曾并肩行走過的路，覆滿素雪，寂然無聲。</p><p class="ql-block"> 很盼望，在冬夜邂逅一縷月光。大片的銀白，讓城市的喧囂隱于皚皚白雪后?？梢詻]有繁星，任憑那一抹清輝的仙子。灑滿覆雪的屋檐，灑滿冰封的小徑，也溫柔地籠罩著我為父親和弟弟焚化寒衣的那小小青鼎。那裊裊升騰的輕煙，氤氳著我的目光，仿佛要追隨著初冬的冷，越過無盡的寒夜，去觸摸父親的掌心，去輕撫弟弟未及舒展的眉彎。</p><p class="ql-block"> 室內(nèi)，爐火正旺。我在一縷茶香里，悠悠跌入往昔的深海。憶那些沉浮于歲月洪流中的碎片，不知它們遺落在哪一場凜冽的飄雪中。憶那些年，與父親無言的對坐，弟弟在身旁的歡顏，究竟遺失了多少次月下悄然升騰又熄滅的悵惘。多年以前，那份沉甸甸的癡念，如今飄向何方？是追逐了遠行天涯的父親和弟弟匆匆的背影，還是深埋在了屋后那條已凍結的瘦石之下？如今，空余我于此凜冬，在時光的坩堝中反復煎煮這名為“思念”的藥，苦澀彌漫，長夜未央。</p> 生命里，總有一些如根須般深植、又如藤蔓般纏繞的期盼與守望吧。此刻，我在等一縷月光。想鑿開這冰封的記憶之河，逆流而上?？锤赣H留下的穩(wěn)健足跡，弟弟笑靨的印痕，是否已被呼嘯而過的歲月風塵徹底掩埋；看那無數(shù)共度的晨昏晝夜，是否已在光陰的書頁上模糊了墨跡。那些散落在詩詞歌賦里的月影清輝，浸透了千年相思的孤寒，如今細細聽來，字字句句竟都暗合著此夜我的心緒——一份是獻給山岳般沉穩(wěn)的父親，一份是獻給流星般倏忽而逝的弟弟。<br> 風在窗外呼嘯，似父親的嘆息，又像弟弟急促的呼喚。我渴望的月光，似父親深邃的目光，尚未抵達。沿著秋天遺落一地的枯黃脈絡，我踽踽獨行，仿佛又一次踩上他們曾經(jīng)堅實的足跡。父親啊，弟弟，能否讓我靠近一些，再近一些？直至指尖觸碰到父親衣襟上殘留的暖意，直至感受到弟弟奔跑后微熱的汗息。流年似水，其中彌漫的，不是臘梅幽冷的芬芳，而是舊日他們身上，那混雜著煙火氣息的、再尋常不過的暖香。此刻，卻是我追尋不到的溫暖，是我此生永懸于心際的星辰。<br> 回首，冬已深沉。寒衣節(jié)的夜，心似古井，水波不興，然而思念卻如暗流洶涌，拍打心岸。我在窗前，等一縷月光，繪一幅蘸滿追憶的詩畫。一筆焦墨，勾勒父親皺紋里刀刻般的滄桑；一筆淡彩，暈染弟弟眼眸中清泉般的無邪；一筆枯筆，記下父親煙霧里明明滅滅的燈火；一筆飛白，描摹弟弟紙鳶斷線時的惆悵。筆走素箋，層層疊疊的思緒浸透了清冷的梅魂——那是我在歲末寒深之時，奉與血脈至親最沉靜也最熾烈的告慰。<br> 今夜，循著這若有若無的寒香，凝望幽冷的星星?；秀遍g，父親沉默的身影披著暮色走來，弟弟依偎在旁，臉頰凍得微紅，呵出的氣凝成了霜花。原來，穿越千山暮雪，穿透幽冥之界，至深之念足以鑿穿時間的壁壘。父親，弟弟，你們終是跨越這無垠寂靜，與我相對無言，唯余窗下一點如豆青燈，映照著彼此眼中未干的夜色，將這刺骨的寒，一點點捂成掌心微弱的暖流。當晨光熹微，幻影終將散去，可那燈火余溫下的詩稿，那永不停歇的思念之風，早已深深烙進骨髓，與我共歷未來每一個霜晨雪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