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是帶著崇敬的心情前往郭亮村的。在上世紀(jì)七十年代，這個僅百來戶人家村子的村民竟用古人的工具，硬是在數(shù)百米高的峭壁上鑿?fù)艘粭l1250米長的出山隧道，創(chuàng)造了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壯舉。</p> <p class="ql-block"> 郭亮村地處太行山深處的千米絕壁之上。300多村民分散在四個自然小村里。</p> <p class="ql-block"> 郭亮村三面被更高的群山包圍，另一面則是隔著一道深壑的絕壁。</p> <p class="ql-block"> 自古郭亮人就在這絕壁高崖上繁衍生息。雖然環(huán)境鍛造了郭亮人強(qiáng)大的絕地生存能力，但高崖的阻隔也讓他們?nèi)兆舆^得很艱難。</p> <p class="ql-block"> 村民自古下山就靠一條在絕壁上開鑿出來的叫作“天梯”的棧道。</p> <p class="ql-block"> 另一條出山路是走30多公里繞道山西。</p> <p class="ql-block"> 過去，郭亮村養(yǎng)的牛、羊、豬等牲畜都是在小犢子時由村民從天梯背上來。喂大后想賣到山外，只能從那條30多公里的山路轉(zhuǎn)下山。</p> <p class="ql-block"> 郭亮地產(chǎn)的核桃、山楂等山貨都從“天梯”背到山外，賣了換些生活必須品。所用的鐵鋤、犁鏵這些農(nóng)具，都是經(jīng)天梯挑扛上去。</p> <p class="ql-block"> 有時，村子通向外界的天梯因崖體崩塌受損，就很久不能出山。有患病村民死在下天梯就醫(yī)途中，有村民因天梯被拒婚。當(dāng)?shù)孛裰{說郭亮天梯：“層層石階級級險，輩輩出山步步難，悠悠歲月年年走，噓噓喘息聲聲嘆?！?lt;/p> <p class="ql-block"> 1971年秋的一天，被大山困得忍無可忍的村支書申明信召集一眾村骨干，說出憋在心里的念頭：要鑿出一條通往山外的大路，讓村民和子孫后代不再走危險的天梯。</p><p class="ql-block"> 這其實(shí)是每個郭亮人的心愿，他的提議得到了一致贊同。</p> <p class="ql-block"> 于是村里用賣掉所有山貨的錢，買來了鋼釬、大錘、炸藥。村民們用繩子當(dāng)尺測高度、距離，土法繪圖后到縣里向?qū)＜艺埥獭?972年3月9日，<span style="font-size:18px;">村支書申明信率領(lǐng)村里13名漢子組成的鑿洞突擊隊(duì)，正式向絕壁宣戰(zhàn)</span>。</p> <p class="ql-block"> 當(dāng)我直面郭亮人所開鑿的絕壁石崖時，不由感嘆當(dāng)年郭亮人下鑿石開路的決心該有怎樣的魄力。就靠著“愚公移山”年代的工具，在這樣堅(jiān)硬陡峭的石壁上鑿出公路簡直就是個異想天開的念頭。</p> <p class="ql-block"> 然而郭亮村民卻鐵了心要開山鑿路。從年代看，他們顯然也受了當(dāng)時廣為背誦的毛澤東《愚公移山》一文激勵。那時郭亮村沒通電、沒有機(jī)械、連勞保手套也沒有，村民們就是操著“愚公”年代的工具鑿山開路的。</p> <p class="ql-block"> 我估計(jì)寫愚公移山寓言的那位古代作者一定認(rèn)為太行山是土石山，可用鋤頭挖掘。要是面對郭亮村這樣質(zhì)地堅(jiān)硬的石英巖，怕也不會讓老愚公生出移山的想法。</p> <p class="ql-block"> 郭亮人在絕壁上開鑿公路用的是開天窗法。即鑿的隧道隔一段在崖壁上開個天窗，用來采光通風(fēng)，也用來出石渣。</p> <p class="ql-block"> 要在絕壁上開天窗，村民就要用繩索把自己從絕壁上吊下。一人手執(zhí)鋼釬、一人手握鐵錘，一錘錘砸開堅(jiān)硬的巖石。</p> <p class="ql-block"> 那時鑿洞突擊隊(duì)員們吃的是摻野菜的玉米糊，住在潮濕的山洞里。但不管風(fēng)雨日曬，數(shù)九寒冬，突擊隊(duì)始終鑿巖不止。</p> <p class="ql-block"> 鑿洞期間，村里老人孩子也都不閑著，輪流來工地清理石渣。</p> <p class="ql-block"> 1975年年底，工程進(jìn)入了最艱苦階段。郭亮人賣光了牲畜，砍光了樹木，吃光了糧食，再也沒錢了。于是全村男女老少出動，早上5點(diǎn)起床，走5公里山路去給縣里一工程挖泥。挖了一冬一春，掙到3100多元工錢。支書申明信剛把錢拿回村，村民就圍著他，催他快去買鋼釬、雷管、導(dǎo)火線、炸藥。</p> <p class="ql-block"> 在困難的1976年底，輝縣教育局局長原永率100多名教職員工自帶干糧蔬和行李趕來鑿洞工地。他們和郭亮人共同鏖戰(zhàn)數(shù)月，加快了隧道通車進(jìn)程。路邊一塊石碑刻下了這段歷史。郭亮壁掛公路史只記載這批外援助力，估計(jì)當(dāng)時文革后期，政府力量薄弱，各單位顧自都難，郭亮人也不能指望外力相助。</p> <p class="ql-block"> 經(jīng)過五年的頑強(qiáng)打鑿，郭亮人終于在絕壁上鑿?fù)艘粭l高5米，寬4米，長1250米的隧道。</p> <p class="ql-block"> 1977年5月1日，郭亮隧道正式通車，絕壁從此有了通途。</p> <p class="ql-block"> 在五年時間里，郭亮人硬是一錘一錘在絕壁中鑿去了2.6萬立方米石方。他們打禿鋼釬12噸，打爛8磅重的鐵錘4000個，村民王懷堂為鑿路獻(xiàn)出了自己的生命。</p> <p class="ql-block"> 有工程學(xué)專家看了郭亮洞后，驚嘆它是 “不可能完成卻完成了的手工壯舉”。</p> <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某日本電視臺拍攝郭亮壁掛公路后稱之為“世界九奇跡”。</p> <p class="ql-block"> 隨著媒體報道了郭亮村鑿洞修路的事跡，郭亮村的名聲傳出太行山。絕壁隧道背后的傳奇和郭亮村壯美的山景引來了大量好奇者和游客。</p> <p class="ql-block"> 上世紀(jì)90年代，謝晉導(dǎo)演的電影《清涼寺鐘聲》許多場景在郭亮拍攝。之后，60多部影視劇在此選景拍攝，郭亮村大部分村民都擔(dān)任過群眾演員。</p> <p class="ql-block"> 郭亮成為景點(diǎn)后，郭亮村又花了幾十萬元對壁掛公路做了修繕。把隧道在原來基礎(chǔ)上加寬加高了些，讓車輛行駛更安全。</p> <p class="ql-block"> 在公路上看對面的峭壁，如同擋在郭亮村前的一道巨大石屏風(fēng)。</p> <p class="ql-block"> 郭亮隧道的35個天窗成為游客絕佳的觀景臺。</p> <p class="ql-block"> 每個來訪者面對郭亮隧道巖壁上嶙峋的鑿痕都會發(fā)出感慨、嘆服、敬佩、夸贊……這真是一個人工不可能完成的工程。</p> <p class="ql-block"> 我們還繞行到郭亮村對面那道屏風(fēng)般的崖壁上，遙望對面的郭亮壁掛公路。</p> <p class="ql-block"> 絕壁上一個個天窗歷歷在目。</p> <p class="ql-block"> 當(dāng)年村民就是從這崖壁上被繩索吊下去，用鋼釬鐵錘砸開這一扇扇天窗的。即使不用鑿巖，就順著崖壁吊下來一趟，也沒幾個人有這膽量。</p> <p class="ql-block"> 這是郭亮壁掛公路隧道出口。下了絕壁，那些盤山路對郭亮人來說就是“坦途”了。</p> <p class="ql-block"> 人們來郭亮瞻仰了壁掛公路后，會發(fā)現(xiàn)郭亮村周圍的山景也是壯美的。</p> <p class="ql-block"> 郭亮村的石頭房子石板路、石桌石凳都很有太行特色。難怪國內(nèi)100多所美術(shù)院校和30多個攝影家協(xié)會選郭亮作為寫生采風(fēng)基地。</p> <p class="ql-block"> 隨著游客絡(luò)繹而至，郭亮村民紛紛做起了旅游生意。石頭民居改成民宿、農(nóng)家樂。石碾小米、石碾面粉、柴火燉土雞成了農(nóng)家樂的特色。</p> <p class="ql-block"> 我們住的“愚公居”民宿店主就是當(dāng)年村支書申明信的孫子，客房是用他爺爺?shù)睦险ǖ摹?lt;/p> <p class="ql-block"> 老支書申明信已患肝癌去世。孫子把爺爺和村民開鑿壁掛隧道事跡的宣傳圖文訂在民宿院的石墻上，讓住店客人了解這段歷史，共生緬懷之情。</p> <p class="ql-block"> 孫子雖沒看見爺爺開鑿壁掛公路的情景，但懂事的他說自己的好日子是享受前人栽樹的蔭涼。所以他很注重服務(wù)質(zhì)量，客房衛(wèi)生整潔，烹飪的農(nóng)家菜美味實(shí)惠。</p> <p class="ql-block"> 愚公居的石桌石凳旁是我們住的客房。我對申明信的孫子說你這民宿設(shè)計(jì)理念挺新潮。他說這民宿是兩年前才翻新的，專門請了設(shè)計(jì)師設(shè)計(jì)。以前的民宿面積小，設(shè)施比較簡單。</p> <p class="ql-block"> 民宿一樓住著申明信的兒子和兒媳。早期民宿是他們開辦，現(xiàn)在只是幫幫忙，基本頤養(yǎng)天年了。申明信鑿隧道時，他只有十歲。</p> <p class="ql-block"> 如今只有105戶人家的郭亮村開民宿的人家超過一半，人均年收入超2萬元，是南太行文旅康養(yǎng)示范村，郭亮的小伙在山下姑娘眼里也是香饃饃了。申明信孫子的媳婦就是山下嫁上來的，勤快能干，開車接送我們上下山。</p> <p class="ql-block"> 在一戶民宅門口，一位擺攤老人向游客介紹山里的特產(chǎn)。他叫申春福，是當(dāng)年鑿隧道的十三名突擊隊(duì)員之一。他用<span style="font-size:18px;">藤條安全帽</span>顯示自己突擊隊(duì)員的身份。除了賣山貨，他還會興致勃勃為游客道來當(dāng)年鑿隧道的情景。</p><p class="ql-block"> 其實(shí)八十歲的申春福子女都工作了，他只是想借擺攤和游客嘮嘮，擺擺當(dāng)年親歷的崢嶸歲月。他們這一代親歷者離世后，郭亮洞的故事就只能聽后代傳說了。</p> <p class="ql-block"> 申春福家門口還立了個“八路軍辦事處”牌子。抗戰(zhàn)時期，他家還駐扎過八路軍。</p> <p class="ql-block"> 當(dāng)時的中共輝縣縣委和縣抗日民主政府就設(shè)在郭亮村。1941年，太行軍分區(qū)司令員皮定均將軍也率隊(duì)伍在郭亮村駐扎過。在烽火連天的抗戰(zhàn)年代，郭亮村民為八路軍送情報、掩護(hù)傷員，也給抗戰(zhàn)做出過貢獻(xiàn)呢。</p> <p class="ql-block"> 我很想看看郭亮人以前下山走的那道絕壁天梯。打聽好方位，在郭亮村的第二天一早我就專程前往。</p> <p class="ql-block"> 申明信的孫媳婦開車把我們送到一處崖壁邊，天梯入口有座小石屋作標(biāo)志。</p> <p class="ql-block"> 一條貼著崖壁鑿出的石階棧道伸向下方。棧道外側(cè)無護(hù)欄，石壁有一條鐵鏈供人抓攀。</p> <p class="ql-block"> 這天梯共有420級臺階，僅能容一人通行。走了幾十米，路越來越窄和陡?？紤]再攀上的不易，也考慮自身安全，不想給這個新興旅游勝地添個游客墜崖的負(fù)面新聞，就沒再下探了。</p> <p class="ql-block"> 我想難怪抗戰(zhàn)期間八路軍把太行山作為根據(jù)地，安全?。∪毡竟碜泳褪侵郎缴嫌邪寺?，面對這高崖絕壁也無奈。只要一桿步槍和足夠的子彈，一個聯(lián)隊(duì)的鬼子也上不來。況且沒人帶路，鬼子連天梯都找不到。</p> <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有了路，我們得以一覽太行山的雄峰壯景。然而還有許多奇峰幽谷，因?yàn)闆]有路，仍隱沒在深山中，只有勇敢的徒步者去獵奇探險了。</p> <p class="ql-block"> 要是郭亮人沒鑿?fù)ㄟ@隧道，只靠天梯進(jìn)出的郭亮村民要脫貧，恐怕只能由政府異地安置了。太行山腹地土地稀缺，即使政府花錢修了路，村民也缺少賺錢途徑。河南太行山區(qū)有240多個村莊是靠異地安置脫貧的。</p> <p class="ql-block"> 而郭亮村如今是全國重點(diǎn)文物單位。倚仗著郭亮隧道，旅游生意成了郭亮人的致富路。這條改變了郭亮村命運(yùn)的絕壁通道也是申明信這輩郭亮人用生命和血汗為后代培植的一棵搖錢樹啊。</p> <p class="ql-block"> 郭亮絕壁通道更是申明信們鑿刻的一座太行之魂紀(jì)念碑。</p> <p class="ql-block"> 末了說說郭亮村名的來歷。西漢末年王莽當(dāng)政期間，爆發(fā)了一場大規(guī)模農(nóng)民起義，一位起義領(lǐng)袖郭亮率軍駐扎在這里，并建立了農(nóng)民政權(quán)。后人就將這里稱為郭亮村。我說這村名咋就像個人的名字呢。</p> <p class="ql-block"> 最后，跟著我們離開郭亮村的車穿行一趟這絕壁上的1250米隧道吧。車行進(jìn)中，我眼前不時閃動著申明信和村民們頑強(qiáng)鑿洞的身影，心里涌動著對創(chuàng)造奇跡的郭亮前輩深深敬意！（視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