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五十歲那年，我踩著退休證上的日期，正式告別了朝九晚五的日子?；剜l(xiāng)下住后，日子就纏上了煙火氣——院角開辟的小菜畦里，青菜水靈靈冒尖，籬笆邊養(yǎng)著幾只雞鴨，每天咯咯叫著啄食碎米?？砷e下來的時辰還是難熬，坐在門檻上曬著太陽，看云飄來飄去，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琢磨著不如出去打份工，既能掙點(diǎn)零花貼補(bǔ)家用，也能給日子添點(diǎn)波瀾，便順著招工信上的地址輾轉(zhuǎn)，沿途的高樓像復(fù)制粘貼的積木，晃得人頭暈，竟忘了最終落腳的是哪個城市。</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用人單位的人說話客氣溫和，領(lǐng)著我往巷弄深處走：“先住一晚歇歇腳，明天再敲定崗位。”我被安排進(jìn)一間單獨(dú)的小屋，面積不大，一張單人床靠著墻，旁邊擺著張掉漆的舊桌子，墻皮斑駁脫落，露出底下深淺不一的印痕，窗外是灰蒙蒙的巷弄，風(fēng)刮過電線發(fā)出“嗚嗚”的響。我把隨身的小包擱在床頭，里面裝著幾件換洗衣物、卷好的現(xiàn)金，還有貼身放的身份證——那是老伴反復(fù)叮囑要收好的東西。拉過薄被蓋在身上，旅途的疲憊像潮水般涌來，眼皮一沉，沒多久就沉沉睡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半夜不知被什么驚動，指尖無意間蹭到床頭的小包，那松垮垮的觸感瞬間揪緊了我的心——拉鏈被拉開了半截！我慌忙探手進(jìn)去，現(xiàn)金還在，可疊好的衣物卻被翻得亂七八糟，冷汗“唰”地從后背冒出來，浸濕了衣料：有人進(jìn)過房間！我猛地坐起身，借著窗外漏進(jìn)來的微光往床尾掃去，渾身的血液瞬間凍住——床上竟還躺著個陌生男子！他側(cè)臉埋在陰影里，額前的碎發(fā)遮著眼，呼吸粗重得像破舊的風(fēng)箱，每一聲都砸在我的神經(jīng)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心跳得咚咚撞著胸口，喉嚨像被什么堵住，想喊卻發(fā)不出半點(diǎn)聲音，手腳僵硬得像灌了鉛，頭皮發(fā)麻得厲害，滿腦子都是“他是誰？要干什么？會不會傷害我？”的念頭，嚇得渾身發(fā)抖，連呼吸都不敢大聲。趁著他沒醒，我死死拽住小包，連鞋都沒穿穩(wěn)，跌跌撞撞往門外沖，冰涼的水泥地硌得腳底生疼，也顧不上回頭，只想著趕緊逃離這讓人窒息的小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可跑出沒幾步，我猛地頓住腳步——眼前哪里還有城市巷弄的影子，分明是老家那片熟悉的茶籽山！夜色濃稠如墨，高大的茶籽樹枝椏交錯，像張巨大的網(wǎng)罩在頭頂，青褐色的茶籽沉甸甸掛在枝頭，地上落滿干枯的茶籽殼，踩上去“咯吱”作響，雜草順著田埂瘋長，刮得腳踝發(fā)癢。茶山路上亂哄哄的，不少人跌跌撞撞地跑，臉上滿是驚恐，身后有黑影緊追不舍，腳步聲沉悶如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招工是假的！他們要騙光我們的錢，還要摘器官賣！”有人邊跑邊嘶吼，聲音里滿是絕望。我腦子“嗡”的一聲，渾身冰涼，手腳瞬間發(fā)軟，原來這從頭到尾都是騙局！恐懼像潮水般涌來，淹沒了所有思緒，我也跟著人群拼命跑，干枯的茶籽殼硌得腳底生疼，粗硬的枝椏刮過胳膊，留下火辣辣的血痕，可我不敢停半秒——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像催命的鼓點(diǎn)，每一聲都敲在心上，怕下一秒就被抓住，只能拼盡全力往前沖，眼淚混著冷汗往下淌，模糊了視線，卻怎么也甩不掉那股追來的刺骨寒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猛地驚醒時，胸口還在劇烈起伏，冷汗浸透了枕巾，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隔壁房間傳來老伴翻身的響動，接著是一聲輕輕的嘆息，想來他也沒睡安穩(wěn)。我張了張嘴，想把這驚魂的夢境說給他聽，可喉嚨干澀得發(fā)疼，忍不住咳了兩聲，疼得更厲害，才想起自己原本就有點(diǎn)著涼感冒。</p><p class="ql-block">原來只是一場夢，退休就休閑過日子，不要再想東想西，才是正道！</p> <p class="ql-block">湖南秋天（原名孫秀華），男，苗族，八十年代中師畢業(yè)。早年因?qū)W歷背景，涉足多領(lǐng)域事務(wù)，練就綜合適配能力，成為眾人眼中的“萬金油”。興趣廣泛，卻始終未深耕某一領(lǐng)域，至今未有專長積淀。心底始終懷揣夢想，渴望找準(zhǔn)方向深耕細(xì)作，在專屬領(lǐng)域開花結(jié)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