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從溫嶺七彩小箬村歸來,衣襟上仿佛還沾著東海淡咸的海風,眼底卻已疊印出另一片海岸的輪廓一一那是十年前踏足過的意大利五漁村。兩處皆以色彩聞名,卻像兩首不同韻腳的詩,在記憶的紙上漸漸洇開,交融成一場跨越山海的對望。</p><p class="ql-block"> 小箬村的色彩是鮮亮的,坦蕩的。漁民們將房屋粉刷成明黃,緋紅,天藍等色彩,像打翻的調(diào)色盒潑灑在灰褐的礁巖上,帶著漁家人樸素的喜悅和愿望。那顏色是活的,呼吸著海風,映照著潮汐,連曬在檐下的魚鲞都泛著銀色的光。</p> <p class="ql-block"> 而五漁村的色彩,卻像是從巖石與時光里生長出來的。那些擠在懸崖邊的房屋,橘紅,鵝黃,赫石,被地中海的烈日與鹽霧反復浸染,褪成一種沉郁的油畫般的質(zhì)感。色彩之下,是人力與自然千年角力后達成的微妙平衡一一梯田般的葡萄園從峭壁伸向海浪、石徹的矮墻挽住每一寸可耕的土埌,那不只是裝飾,更是生存的印記。</p> <p class="ql-block">我總想起那個未能親近的石巨人,它在私人領(lǐng)地的鐵門后,像被時光遺忘的守夜人。透過長焦鏡頭,它殘破的身驅(qū)在夕陽光中顯出倔強的孤獨。二戰(zhàn)時失去的雙臂,讓它與米洛的維納斯有了某種遙遠的呼應一一都不是完整的,卻因殘缺而更具神性。據(jù)說它來自南美洲,卻在地中海的懸崖上站成了本地的傳說,它不像小箬村那些隨處可見的漁船,漁網(wǎng),帶著即時的鮮活的生氣,它卻沉默地背負著遷徒,戰(zhàn)火和私屬的隔閡,成了這片世界遺產(chǎn)地上揮之不去的問號。五漁村的教堂里供奉著“生命女神”,漁民曾在此祈求風平浪靜;小箬村的廟宇雖小,香火里纏繞的也是同樣的祈愿。一條條小徑彎彎曲曲在兩地都面對浩瀚的藍,自古以來都以人力在嶙峋山地開辟生路,都將生活的艱辛化作墻上的色彩。不同的是,一邊的紋理已被教科文組織的銘文固化,而另一邊,油漆尚新,正由著當代的漁民繼續(xù)涂沫他們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記得離去的那天黃昏,夕陽中的五漁村在藍天白云的映襯下,就像天地之中一幅絢爛至極的畫卷,石人雕像被斜陽拉長了影子,投在礁石上,仿佛那缺失的雙臂化作了無形的擁抱,擁抱著海浪,也擁抱著所有來了又走的過客……它現(xiàn)在他鄉(xiāng)還好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