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修剪枯枝的那天,六月的風(fēng)已帶著燥熱,陽光熾烈得有些晃眼。那盆紅扶桑牡丹生了蟲,葉片蜷曲發(fā)黃,上面粘滿了白色小蟲,索性狠下心剪去所有病枝,把花盆放在了窗外的護欄上。未曾想這一放,竟是一場跨越春夏、歷經(jīng)數(shù)月的漫長告別與重逢。</p><p class="ql-block"> 收拾行囊自駕新疆時,窗外的那盆花還帶著修剪后的參差切口,暗紅的枝干失去了花葉的點綴,在盛夏的風(fēng)里靜默著,像被遺忘的碎片。接下來的三十七天,我們穿越戈壁沙漠,看賽里木湖的藍浸著夏日清冽,聽喀納斯的風(fēng)掠過松濤捎來涼意,在帕米爾高原觸摸稀薄卻熾熱的陽光,在獨庫公路感受一日四季的奇幻——正午穿短袖,傍晚裹外套,深夜蓋棉被。旅途的精彩填滿了目光與行囊,偶爾想起家中瑣事,也從未將思緒停留在那盆扔在窗外的花上。</p><p class="ql-block"> 從新疆歸來后,日子在忙碌中流轉(zhuǎn),夏去秋來,涼意漸濃。十一月的風(fēng)已帶著寒意,窗外的草木大多褪去蔥蘢,只剩蕭索。今晨,我推開窗透氣,忽然被一抹突兀卻熱烈的紅攫住目光:那被遺忘了五個月的牡丹,竟抽出了鮮嫩的枝葉,翠綠得透著生機,而枝頭最耀眼的,是盛放的紅色花朵。殷紅的花瓣層層疊疊,邊緣帶著溫柔的弧度,像燃著的小火焰,在寒涼的冬日光景里灼灼發(fā)燙。</p><p class="ql-block"> 我連忙打開紗窗,指尖輕輕觸碰那些新葉,質(zhì)地柔軟卻帶著韌勁,蓬勃的生命力隔著微涼的空氣撲面而來。很難想象,五個月里,它們熬過盛夏的烈日與陣雨,扛過秋日的干燥與風(fēng)露,又頂著十一月的寒意,憑天地間的自然饋贈,還有自身不屈的韌勁,硬生生憋出了新芽,在初冬時節(jié)綻放出這般明艷的花朵。</p><p class="ql-block"> 原來生命從不會輕易認(rèn)輸,更不會被季節(jié)限定。那些我們以為的“絕境”,或許只是它沉淀力量的契機;那些被我們忽略的“放棄”,或許藏著最動人的堅守。就像這盆紅扶桑牡丹,在無人問津的漫長時光里,默默積蓄能量,等一場不期而遇的重逢,用翠綠的枝葉與殷紅的花朵,訴說著對生命的熱愛與執(zhí)著。</p><p class="ql-block"> 此刻,窗外紅扶桑牡丹開得正盛,十一月的微風(fēng)拂過,花瓣輕顫,仿佛在分享這五個月里的隱忍與歡喜。那場跨越三千公里、歷時三十七天的新疆旅途,曾讓我沉醉于山河壯闊,而這株在初冬綻放的扶桑,更讓我讀懂了生命的韌性——哪怕身處絕境,哪怕歷經(jīng)寒暑,哪怕被世界遺忘,只要心中有光,只要不曾放棄,就總能沖破桎梏,在看似不可能的時刻,綻放出屬于自己的熱烈與希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