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一、歷史沿革與匪患爆發(fā)</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鷹嘴寨位于廣水市(舊稱應(yīng)山縣)西北,余店鎮(zhèn)(舊稱余家店)之南,英姿寨村(舊稱鷹嘴寨)西南,因其地勢形如鷹嘴而得名。東與關(guān)廟大山村(東橫山)相鄰,南與豹子嶺村接壤,西與金盤村隔河相望,北與雙樓村、橫山村毗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據(jù)傳,鷹嘴寨始建于清同治壬戌年間(公元1863年),為躲避太平軍(俗稱“長毛”),由胡姓牽頭修建的民用山寨。此寨為南北走向,東高西低,呈橢圓形狀,四周筑有寨墻,寨中建有瓦房,遠遠望去,像是一個巨型氈帽。其南北長約110米,東西寬約100米,面積15畝左右,海拔182米。北、東、南三面均為溜滑陡峭的山體,部分為絕壁,坡度50至60度;只有西邊地勢較緩,坡度30至40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年,此寨建有東西兩個城門,高大厚實,堅不可摧。寨墻為黃土與碎石混合夯實的板墻,內(nèi)外用石塊包裹,底寬5至6米,上寬1至1.5米,高2至5米不等,周長600多米,部分為石墻,墻上留有墻垛和射擊孔洞,內(nèi)有一道輔墻(俗稱“保墻”),高1至2米,寬兩米有余,此為登城作戰(zhàn)的臺階。寨里建有數(shù)十間簡易石屋,供富人避難;另有草棚無數(shù),每家一處,此為窮人棲身之地。山寨正中山尖處建有公用“局屋”三間,用作儲藏彈藥、槍械及其他物品。寨下有大堰三口,即東邊的“寨花堰”(又名花子堰),南邊的“千口堰”,西北的“草堰”,另有五口小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民國時期,局屋改為私塾,秀才胡厚田(又名胡傳民)、魏敬如為學(xué)堂先生。胡家洼子的胡家保為寨主,胡厚華、胡習(xí)武和豹子嶺的魏敬如為副寨主。山上常年設(shè)有崗哨,如有緊急情況,崗哨鳴槍示警,值日之人打鑼吆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時山寨規(guī)定:進寨避難必須交錢,無錢之人出工出力,參與修寨護寨。當年,幾十個富人常年住在山寨里面,他們攜有長槍、土銃、罐子炮和護院家丁,也儲存了許多食物、飲水及日常用品。下山挑水、種田種地、運送食物、打探消息之類危險差事,都由窮人出寨辦理,民眾生活艱險,終日惶恐不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至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鷹嘴寨擁有“漢陽造”長槍40多支,罐子炮約30門,“過山鳥”10支(土長槍的一種),土銃50多桿,以及大刀、長矛若干。其中,胡家洼子的胡汝剛、胡汝海、胡汝祿、胡家福、胡汝華五人,各有長槍一支,胡家福另有罐子炮一門。劉家崗大地主劉本樹、劉克書叔侄倆,各有長槍一支、罐子炮一門。豹子嶺東塆、西塆和花堰沖等塆的20多個地主,均有長槍數(shù)支和罐子炮一門。其他富有之人,也有少量長槍及其他槍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民國時期,河南桐柏慣匪“肖馬古”(即肖六少、馬錫友、古大申,各擁匪徒2000余眾),時常大舉南下,禍害應(yīng)山及周邊民眾。1932年8月20日(農(nóng)歷七月十九),肖六少、古大申兩大匪部合兵一處,號稱三個營的兵力,匪眾三千余人(非正規(guī)軍營級編制),撲向應(yīng)山西北部,先后包圍了橫山坡、楊家寨、余家寨、李家寨、洪山坡、傅家寨六個山寨,兵鋒直指最后的鷹嘴寨。</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二、六寨血洗與兵臨寨下</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32年農(nóng)歷七月中旬,鷹嘴寨下的民眾正在收割稻谷。胡家洼子的大地主胡汝剛(號胡震三)之母邢氏,數(shù)月住在鷹嘴寨上,諸多不便,她想回家,遂托人帶話,讓兒子回來搬東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農(nóng)歷七月十九,在天子崗開糧行的胡汝剛收到消息,罷集后回家。他與鷹嘴寨西北劉家崗的劉克書是姑舅老表,關(guān)系特別好,平時總在一起打牌喝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天10時許,胡汝剛來到劉家崗,在劉克書家里跟眾人閑聊,聽說北邊的傅家寨、西橫山坡寨、余家寨已被肖馬古匪部包圍,具體情況不明,眾人忐忑不安。胡汝剛準備午飯后弄些飲水和食物上寨(鷹嘴寨),再叫妻子邢明英回家照顧母親,安頓好家人再決定行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天上午11時許,匪部五人騎馬自雙樓村向南,經(jīng)易家祖墳,翻團坡來到劉家崗背后的石家廟。土匪站在山頂,南邊的鷹嘴寨,北邊的楊家寨,西北的余家寨,西邊的李家寨和金盤寨一覽無余。劉家崗幾個放牛娃看到土匪,趕著牛一溜煙跑了回去,并把看到的情況告訴了塆里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胡汝剛感覺問題嚴重,當即在劉克書家里摸了一擔水桶,到門前的草堰里挑水上山。他走在堰埂中間,回頭向塆里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土匪已經(jīng)摸到了劉家崗東邊。此時,劉克書還在屋里慢慢收拾。胡汝剛來不及呼叫,拿出隨身的長槍,站在堰埂上,對著土匪打了兩槍,因距離太遠沒有打中。土匪不知道是什么情況,當即下馬,退到塆側(cè)的櫟樹林邊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槍聲一響,驚動了劉家崗塆里的所有人,也驚動了周邊塆子的民眾。鷹嘴寨上的崗哨也發(fā)現(xiàn)情況,拿出號銃(舊時一種信號槍)朝天放了一銃,值日之人打鑼吆喝。一時間,附近塆子的民眾扶老攜幼,拖兒帶女,提著簍子,挑著挑子,里面裝上幾個南瓜或其他食物,慌忙急火地向鷹嘴寨飛奔。劉本樹、劉克書叔侄倆拿出長槍,從后門過院墻出來,準備前往鷹嘴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胡汝剛見土匪后退了十幾丈遠,以為沒事,挑著水往山寨里面走。因長期沒做體力活,胡汝剛累得滿頭大汗,在半山腰的平地上,他把水倒了一些,坐地歇息,同時向劉家崗方向觀察敵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在胡汝剛倒水的間隙,土匪從塆東摸到了劉克書的屋側(cè),劉克書出門,恰好與土匪迎面相撞。叔侄倆當即搶占了塆前的墳包,土匪在東,劉克書在西(躲在墓碑后面),雙方隔著百余米開槍射擊,均無損傷。胡汝剛見劉克書危急,站在鷹嘴寨的西坡上,對著土匪不停射擊。守寨隊員也拿出長槍,向土匪開火。此間,周邊十幾個塆子的民眾,帶著槍炮進入山寨,他們抬出罐子炮,準備向土匪開炮。土匪害怕,退到石家廟的山頂上,派了一人回去搬兵,剩下四人監(jiān)視鷹嘴寨的動向。劉克書脫險后與胡汝剛會合,眾人一同進入山寨。午飯過后(下午兩點鐘左右),土匪大隊人馬調(diào)來,一下子包圍了鷹嘴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在鷹嘴寨民眾初步嚇退匪探的同時,周邊山寨卻相繼陷落。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當天上午,匪部攻破了傅家寨,殺死民眾100多人。中午11時許,匪部又打開了西橫山坡寨。破寨之前,匪部要寨里交出一個人,寨里交了一個年輕人,匪徒當眾把那人亂刀砍死,凄慘之狀無以言表。寨里人膽戰(zhàn)心寒,失去斗志。匪部沒費多大勁就拿下此寨,當場殺死了寨里民眾150多人。當天下午三四點鐘,匪部用“哄騙和恐嚇”之計,打開了鷹嘴寨西北的楊家寨。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其實,楊家寨并不是山寨,只是在塆子?xùn)|、西各建一個崗樓,周邊筑了一道3米高的土墻,塆南建有一個觀察哨的槽門。因山寨建在低洼之處,四下視野開闊,又無險可據(jù),人站在塆子附近的山頂上,寨里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天下午,土匪兵分兩路,部分靠近山寨攻打,其他人站在山頂上瞄準射擊,寨里的人不能露頭,一露頭就被匪徒射殺。一頓飯的工夫,楊家寨就被攻破。匪眾進入寨里,見物就搶,見人就殺。匪徒在塆子的稻場上,殺死民眾100多人,燒毀房屋數(shù)十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之前,楊家寨數(shù)十民眾頂著荷葉,躲進寨內(nèi)西北的藕堰里面。土匪發(fā)現(xiàn)后,圍著藕堰開槍射擊,片刻將所有人槍殺。當時,整個塘堰都被鮮血染紅。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天,上述各寨被擄走“花票”(指年輕婦女)“肉票”(指成年人)“幼票”(指兒童)數(shù)十人,并搶走了民眾的家禽和牲畜,之后拿到鷹嘴寨之北劉家崗門前的場子上,挖土灶煮著吃。土匪也從楊家寨擄走了天子崗(今關(guān)廟天子村)竹園塆傅仲伯的兩個姐姐,傅仲勛的兩個妹妹(新中國成立后,其家人找到河南,四女均已在桐柏縣安家,且子女成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天中午,榔樹塆12歲的李自立,牽著馬來到楊家寨,歸還胡家的酒甑子(一種木制蒸籠),被躲在塆東樹林之匪追趕,要不是李自立跑得快,差點被土匪一鋤頭挖死。后來,李自立還是被土匪捉住,關(guān)在楊家寨的民房里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晚9時許,土匪把他與眾人綁在一起,向南押往肖家店(今關(guān)廟鎮(zhèn)肖店村)。不知在什么地方,李自立偷偷解開繩子,溜進田邊的大水溝里。土匪尋找無果,殺死了捆綁李自立所在位置前后兩人(當時,土匪用“連坐”方式管理“肉票”,即被擄之人相互監(jiān)督,發(fā)現(xiàn)有人失蹤或逃跑,及時報告。否則,前后之人同罪)。當天深夜,周邊沒有一點動靜,李自立摸黑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三、生死十日與血戰(zhàn)鷹嘴</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匪眾重重包圍鷹嘴寨后,隨即四下攻打。此前,寨主根據(jù)山形地勢,制定了完備的防守方案:如有土匪襲擾,每個塆子由保、甲長帶領(lǐng),就近防守靠近本塆的寨墻段落。 豹子嶺東塆的魏仁倫、魏仁安、魏仁和、魏華聲、魏華友及數(shù)百民眾,負責(zé)防守南門。劉本樹、劉克書帶領(lǐng)劉家崗民眾,防守北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胡家洼子精明強干的隊員,包括胡家永、胡家福、胡家元、胡家云、胡家文、胡家美、胡家炳、胡家明、胡家榜、胡家權(quán)、胡家有、胡家亮、胡家旺、胡大忠、胡大義、胡汝剛、胡汝貴、胡汝啟、胡汝秀、胡汝斌、胡汝海、胡汝法、胡汝洋、胡汝財、胡汝新、胡汝福、胡汝祿、胡汝湘、胡汝清、胡汝同、胡汝理、胡汝嚴、胡汝鼎,以及楊仁山,劉大成、胡啟炎、胡啟義、胡啟年、胡啟賢、胡啟福、胡啟圣、胡啟金、胡啟成、胡啟正、胡汝華、胡成山等百余人,負責(zé)防守坡度較緩、易被突破的西門,并協(xié)防北門。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其他人員較少的塆子,如彭家塆、連家塆、花堰沖、程家塆、鄒家塆、竹兒塆、圈子塆,則負責(zé)防守地勢險峻的北門和東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山寨根據(jù)防守難度制定相應(yīng)方案,武器統(tǒng)一調(diào)配,如西門墻垛上面,每隔五六米擺放一門罐子炮,配上幾支長槍、十幾桿鳥銃和數(shù)十桿紅槍,各門之間相互協(xié)防。墻垛上堆放巨石和一堆堆小石塊。精干勞力輪番值守,兩個男人中間夾著一個女人,男人打盹兒休息,女人站崗放哨,與土匪激戰(zhàn)時幫忙。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時,鷹嘴寨緊閉寨門,里面用大石砌死,所有人員嚴陣以待,東、西兩門派重兵把守。山寨北、東、南三面地勢陡峭,寨墻高近3米,因而擺放兵力較少。東邊有一道山埂,正對東橫山坡寨,兩寨距離較近,能夠相互協(xié)防,土匪害怕兩寨前后夾擊,不敢攻打東門。鷹嘴寨西邊是一個緩坡,地勢較為平坦,每日午后,土匪集中力量攻打西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農(nóng)歷七月二十,土匪幾百人又來攻打西門,當時,西門樓城墻上架了10余門罐子炮,每個垛子1門。土匪逼著老百姓和“肉票”頂著桌子走在前面,匪眾則披著濕透的被子、手提柴草往上攻。土匪兩人抓住桌腿,躲在桌下放煙霧,準備到了寨下火燒城門樓子。胡汝海等人守西門城樓,看到土匪到了城樓下面,他把整個巨石壘成的墻垛推了下去,把桌子砸得稀巴爛,土匪和“肉票”死傷數(shù)人,城墻上面濺的都是血。匪眾靠近城墻,民眾開槍射擊,翻墻者就用紅槍刺殺;沒有武器的婦女,拿起石頭向下砸。土匪每次攻打都有死傷,一個下午打了三四次,天黑前退到山腳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此間,雙樓村余家寨也發(fā)生激戰(zhàn)。寨四周都是小山丘,地勢不是很高。土匪來攻,民眾就用罐子炮轟。按照常理,炮打熱了就要停下散熱,可是,土匪不給機會。余家畈的余老五掌炮,明知炮打熱了有危險,還是繼續(xù)轟打,結(jié)果罐子炮炸了,把余老五的腸子都炸出來了,余老五當即身亡。即便如此,民眾舍命相搏,余家寨始終沒有打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胡家洼子的胡家福有一門罐子炮,炮眼鉆得很深,一次能填裝三勺火藥,射程可達兩百多米。那炮威力很大,需要幾個力氣大的人扶穩(wěn)了才能點火。當天下午,胡汝海負責(zé)掌炮,因火藥裝得太多,炮眼又鉆得深,后坐力極大,一下子把胡汝海震得摔進了寨子里面。吃了這回虧,眾人學(xué)乖了,再裝藥時便減了半勺。這次罐子炮再度發(fā)威時,彈片如撒網(wǎng)般四散射出,激起土石橫飛,當即擊斃七八個,成功擊退了匪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次日,土匪一部從東塆往北攻打洪山坡寨。民眾朝著土匪人群打了一炮,像打撒網(wǎng)一樣,打出去一大趟,打得山上土石直飛,幾個土匪中彈身亡,身上都是篩子眼兒。據(jù)傳,土匪一個營長親臨指揮,剛到半山腰,就被守寨民眾用罐子炮打死。他的老婆直哭:“營長,你那么大個官,咋就親自上陣呢?”匪部群龍無首,抬著營長和其他土匪的尸體,退回豹子嶺東塆。此后幾天,土匪再也不敢攻打洪山坡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土匪每天午飯后攻打西門,均損兵折將,無功而返,無奈之下叫山寨派人下去談判,鷹嘴寨派胡汝祿下山與土匪交涉。土匪要寨子交出銀元10000塊,又要幾多男人幾多女人,幾多騾馬幾多土(指大煙),鷹嘴寨沒有認數(shù)。土匪威脅道:“回去叫你的人把脖子洗干凈,到時候給你們個痛快,破寨之日將血洗山寨,一個不留?!焙甑摶氐溃骸坝斜臼履憔蛠泶虬桑 彪p方不歡而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次日,土匪采用攻心戰(zhàn)術(shù),派人到西門山下罵陣。寨里叫胡大忠站在高板凳上,與土匪對罵,雙方斗智斗勇。土匪瘋狂喊叫:“你們趁早打開寨門出來,可以考慮饒你們性命,不然的話,破寨之時把寨里人全都殺光?!焙笾一氐溃骸跋胨滥憔蜕蟻?,你敢上來就叫你們有來無回!”土匪一槍打來,打穿了胡大忠的頸子,當時沒有死。山上有藥也有救急布,大家把他的頸子纏好,休養(yǎng)數(shù)月,撿回了一條性命。</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四、水荒危機與絕處求援</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土匪圍攻山寨,正是三伏天,山下塘里的水本就不多。土匪來襲,老百姓跑得急,把耕牛的繩子解開,放到附近的山林里。??柿?,自己到塘堰里找水喝。土匪把牛打死后泡在堰里,每個堰兩三頭,打死的人也丟到堰塘里面,腥臭之味實在難聞。土匪企圖通過斷水、斷糧、圍困的方式,將寨中民眾餓死、渴死、困死,到時山寨不攻自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匪眾將塆里房屋的門板全部卸下,支在一旁,把道路打得路路相通。胡啟義一家人都逃往寨上,只留下一位年過七十、滿頭白發(fā)、身患疾病的老奶奶在家。據(jù)口述者胡啟炎所述,土匪闖入低矮昏暗的屋內(nèi),只見床上躺著一個白發(fā)披散、形如厲鬼的人影。這幫土匪平日殺人如麻,本就噩夢不斷,見此情景,以為是冤魂前來索命,嚇得臉色慘白,慌忙逃出,還找人為自己“叫魂”。匪衣走到鍋邊查看,見鍋中有點湯粑,沒有一滴水,嘗了一口覺得咸得要命,水缸中也早已干涸。老奶奶渴極難耐,拿著水瓢爬到堰邊舀水喝,又兜了一瓢水帶回。土匪見她已是將死之人,也懶得理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鷹嘴寨被困六七天,山寨彈盡糧絕,飲水也快要見底,幸好少數(shù)富人儲存了幾挑子南瓜。寨主把所有南瓜借來,守寨之人每天發(fā)幾片南瓜飽腹解渴,其他人沒有。盛夏酷熱難耐,大家的嗓子眼快要冒煙!婦女劉克秀渴急了喝酒,心燒得難受,倒地直打滾。胡家??实脹]辦法,跑到胡厚天的局屋里找水喝。胡厚天是個七八十歲的秀才,老先生年紀大,大家讓他住在局屋里。屋內(nèi)支了一張床,床下放了一把夜壺,方便他使用。胡家??蕵O了,抱到夜壺就喝,不顧腥臊臭味,一口氣喝了個精光,當時他只曉得解渴,哪管得了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土匪來得突然,民眾走得急,隨手拿起一些能吃的東西就跑,拿著瓦罐、提把壺在路邊裝了一些水,沒幾天全都見底。富有之人雖說儲備了一些食物和飲水,哪經(jīng)得起數(shù)千人用?山寨被圍數(shù)日,能吃的東西越來越少,大熱天的,飲水消耗特別大。農(nóng)歷七月二十四日晚上,眾人商量派人下山偷水。連續(xù)兩個晚上,派出的3人,都被土匪打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農(nóng)歷七月二十六日晚上,大家見胡汝貴精干機靈,又是貨郎,平日走村串戶,對鷹嘴寨一帶地形特別熟悉,便叫他下山應(yīng)山求援。眾人告訴他說:“以前,塆里的胡家才到河南買過豬,跟土匪少東家邵奤娃有些交情。如果你被土匪逮住了,胡家才下去講情,可以把你要回來?!焙曩F一家老小十幾人都渴得要死,他明知此行極其兇險,但為了寨里的百姓和家人著想,豁出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晚深夜,眾人解下腰帶,打結(jié)連在一起,把胡汝貴從北門吊下寨墻。胡汝貴提著洋鐵桶,抓住櫟樹棵子慢慢下行,準備到污染不是很嚴重的寨花堰取水。土匪早有防備,派了十幾人守在堰塘四周。胡汝貴下到離堰塘還有十幾米遠的山坡上,一腳踩到了土匪身上。土匪大聲吼道:“誰?”胡汝貴急中生智,別著生硬的河南腔答道:“俺!”土匪迷惑不定,匪眾當即起身。胡汝貴扔下水桶藏身櫟林,水桶叮叮當當滾下山去,土匪循著響聲上前拿人?;靵y之際,胡汝貴悄悄溜下山去,向北逃往東橫山。當晚,他又跑到天子崗,找到聯(lián)保主任邢毓堂——胡姓與邢姓世代為姻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邢毓堂是個補翎秀才(那時,只有考上補翎秀才之人才能做官)。農(nóng)歷七月二十七日清晨,邢毓堂和胡汝貴一起,來到應(yīng)山縣衙滾堂,哭著訴說了余家店的情況:土匪來了3個營3000多人,圍了7個寨,已經(jīng)圍了七八天,如果再不派兵去救,鷹嘴寨的人都會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年,應(yīng)山縣雖駐有一個團的兵,按例剿匪是分內(nèi)的事。但當時的兵油子們毫無斗志,非要縣長熊明春想辦法給每人發(fā)兩塊銀元的犒賞才肯出兵??h長也是造孽??!上面要熊明春賠款(出錢),他回家將自家的田賣了。為了幫老百姓,打土匪自己出錢,當老爺給當窮了??h長最終準了,湊錢給兩個營的兵貫了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農(nóng)歷七月二十八日上午,縣長分配任務(wù):從應(yīng)山縣城、龍泉、關(guān)帝廟到天子崗一線,所有店鋪烙大餅和米面粑,每個士兵10個。邢毓堂讓胡汝貴趕快回去,叫大家不要下山,也不要打開寨門,告訴大家把寨守緊,明天就來救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胡汝貴當即返回,半夜從西門偷偷上寨,被胡克佩之母劉氏看見,她大聲吆喝:“山下來了一個土匪,在爬墻,快打!”胡汝貴一聽急忙說道:“莫打莫打,我是胡汝貴,我的三哥叫胡汝富?!焙旮宦牫鍪堑艿艿穆曇?,趕忙叫眾人停下:“莫打,是我家的老四搬救兵回來了?!甭犝f要來救兵,眾人高興極了。救兵還沒有到,寨上的人都想開門打頭陣,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覺。</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五、援兵合擊與匪寇西潰</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農(nóng)歷七月二十九日天蒙蒙亮,國軍自應(yīng)山縣城過龍泉小鎮(zhèn)、關(guān)帝廟、井塆、天子崗,抄小路來到彭家塆。其實,這些兵都是兵油子,不想真打土匪,只想把他們嚇走。因此,在天子崗時,國軍機槍手朝天拉了一梭子;一路上吆喝著行走,給自己壯膽,行至鷹嘴寨兩里外的連家塆、彭家塆時,又朝天拉了幾梭子,子彈打得滿天飛,那陣勢確實嚇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之前,寨上死一般沉寂,民眾蔫頭耷腦,看到救兵來了,所有人一下子活了過來,人人摩拳擦掌,個個欣喜若狂。大家出來一看,國軍像麥麩子一樣不計其數(shù)。值日的胡成山打鑼到處吆喝,民眾打開了寨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時,匪眾正在東塆魏華聲屋里“散花”(江湖語“分賬”),銀元都放在桌子上。另一股土匪把機槍架在施家塆山頂上,數(shù)十人到塆里抓人搶東西。國軍一到,土匪轉(zhuǎn)身就跑,鷹嘴寨、東橫山坡寨、李家寨和余家寨之匪,數(shù)隊人馬往西邊的朝陽塆、楊家店和金盤寨方向跑。有的土匪扔下財物,丟棄“肉票”奪路而逃;有的連衣裳都沒有穿,打著赤膊、光著腳板向西狂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救兵一到,鷹嘴寨民眾仗勢壯膽,打鑼放炮。胡汝法之妻喻氏說道;“土匪被隊伍打跑了,大家快去幫忙!”國軍人手有限,鷹嘴寨打開寨門,民眾一窩蜂下山追趕土匪。軍民上下夾擊,將土匪攆過了余店大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當時,別處之匪早已無影無蹤,只有鷹嘴寨之西的十幾個土匪沒有接到命令,不敢擅自撤離。寨上有個胡姓之人,外號“南瓜藤子”,西門還沒打開,他就翻墻下山,拿著一桿鳥銃,過草堰追趕土匪,一直攆到了劉家崗,在塆子西側(cè)拐彎處與土匪對射。他對著土匪放了一銃,沒有打中,土匪打來一槍,打中了他的胸膛,“南瓜藤子”倒地身亡。余老五也是拿著一桿鳥銃,幾個人攆到了劉家崗塆里,他在塆前的干牛糞堆邊上,對著土匪放了一銃,沒有打中。土匪回了一槍,打穿了余老五的肚子,腸子流出來了,當時沒死。人受了槍傷心里發(fā)燒,但不能喝水。余老五跑到小胡家塆井里喝水,水一喝就死在井邊。胡家洼子還有兩人,也是在劉家崗被土匪射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土匪過河后折轉(zhuǎn)向北,跑向萬家店連三寨臨時駐地。國軍一路追擊,把土匪攆出了余家店地界,解了附近多個山寨之危。從此,鷹嘴寨及周邊其他山寨,再無土匪禍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胡汝貴冒死求援,救了全寨及家人性命,可謂勞苦功高。20世紀80年代其逝世時,鷹嘴寨周邊方圓十幾里村民念其恩情,自發(fā)前往胡家洼子吊唁,胡家設(shè)流水席款待。</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圖片由廣水攝協(xié)胡克保和郝賢正提供</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講述人(按出生年月排序):</b><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胡啟炎(1925—2020),男,英姿寨村胡家洼子人。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楊長順,男(1932-2012),金盤村楊家店人,生前系原余店合作中學(xué)(今余店中心小學(xué))副校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胡其郎(1940年11月生),男,英姿寨村胡家洼子人。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胡啟厚(1941年生),男,英姿寨村胡家洼子人。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胡其艮(1945年1月生),男,英姿寨村胡家洼子人。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胡厚天(1945年生),男,英姿寨村小胡家塆人。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胡克衛(wèi)(1958年1月生),男,英姿寨村胡家洼子人。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李本艾(1958年生),男,英姿寨村榔樹塆人。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胡清(1965年生),男,英姿寨村胡家洼子人,村支書。</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整理人:</b><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楊德平(筆名楊柳岸邊),男,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隨州市作協(xié)副秘書長,廣水市作協(xié)副主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