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今年的秋天很短，姍姍來遲，又去的匆忙，短到思念一個人的時間都不夠。</p><p class="ql-block"> 朋友在立冬日邀約參加他的五十歲生日宴，在居家附近的一個農(nóng)家飯店擺了兩席，生日宴是借口，找理由聚餐是真。席間依例有鮮花、蛋糕和祝福，因為是立冬，還必須燉只土雞，老輩人常說：“立冬吃雞補一冬”，儀式感滿滿。</p> <p class="ql-block"> 小飯館生意不錯，樓上樓下坐滿了食客。幫廚大姐在上第二道菜時，悄悄地問我是不是老家人。記憶立馬被帶回上世紀，她在鄉(xiāng)供銷社當(dāng)營業(yè)員，這個職業(yè)曾經(jīng)被整個村莊所艷羨。我們隔著高高的柜臺，怯怯地叫一聲徐姐，她會親切地走過來問這問那。小店是她兒子開的，一家人租了這間店面，廚師、幫工、服務(wù)，分工明確而有序。大姐年近七十，自上世紀末供銷系統(tǒng)改制后就下了崗，但打小漾在心里的那份眉宇間的親切，依舊蕩漾在三十多個已逝的秋風(fēng)里。</p><p class="ql-block"> 我們村那旮旯能人很多。有生意做的風(fēng)生水起的，有任職在省部級以上的，有能在國內(nèi)、省內(nèi)叫響名號的諸多書畫大伽、文學(xué)匠人，還有在全國各地“走路帶風(fēng)”的江湖人士，佳話與傳奇不絕，評判嘉許自也褒貶不一。而我等在小縣城混飯的這一類，除了偶爾被“自豪”地稱為某某同鄉(xiāng)，其余更多時候，只是在一旁陪侍微笑，打心底為優(yōu)秀老鄉(xiāng)祝賀的同時，隨聲附和幾句贊美。但其實，除了極少數(shù)經(jīng)常聯(lián)系的故友，這站一起說和聽的，都與被說的隔著太平洋的距離，偶有交叉熟悉，你不吹破，我自然也不會道破。</p> <p class="ql-block"> 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想起從小學(xué)課文里下山來的那只 “小猴子”，一路上掰完玉米摘桃子，抱著西瓜追兔子，最后垂頭喪氣空著手回山。老師們告誡一代代的孩子，不要得隴望蜀，不能三心二意，要見好就收。</p><p class="ql-block"> 幾十年了，小猴子還“生活”在書本里沒長大，但行教導(dǎo)職責(zé)的老師和被教導(dǎo)的孩子們，都無不例外地長大或變老了，這其中的很多人，也許一輩子都沒有走出過小猴子的“心智”。</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每一年的秋風(fēng)似乎都能帶走一些什么，如秋葉、珍藏的故事或者曾經(jīng)相熟的人。有時候，腦中會突然跳出一兩個名字，卻始終沒有想起曾經(jīng)的容顏；有時候，在某個街角，轉(zhuǎn)出一張熟悉的臉，卻又忘記了他叫什么，只能用“哦哦、好好”來掩飾尷尬。我們總在人生的岔路口，陪著小猴子一起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路走一路丟棄又一路遺忘。</p><p class="ql-block"> 人生大師們不忘告誡：上半生做加法，下半生就要學(xué)會做減法。說的聲聲鏗鏘的人中，也有六十多歲的直播客，為了若干點擊率仍在辛苦煎熬的。不知道中年之后的我們，這份減法表里，除了節(jié)食、瘦身，能不能再加上遺忘。</p> <p class="ql-block"> 心域之門一定是隨年齡增長而變得狹小的，從青年期的大門敞開，到中年時的半掩半開，再到后來的插上門閂。原來的生活圈中，童伴、同學(xué)、同事、熟人、朋友，有的走了，有的散了，有的忘了，能偶爾掛念的人越來越少；交友的激情淡了，能從“微信好友”中走進生活來的更少，一陣秋風(fēng)過，掛零枝頭的秋葉，估算著又將減損幾片。</p><p class="ql-block"> 歲月淘沙，浪花拍岸。久存心底的，要么是最惦記的，要么是最憎惡的。青春期的我們，能就著絲絲春風(fēng)寫橙黃橘紅，能和著如血殘陽賦烈酒數(shù)杯，我們曾一路用詩情畫意，描繪風(fēng)花雪月，敘述人間豐滿；中年后，我們在冬夜里回望來時路上的風(fēng)塵如煙，在秋燥中思慮往后的漸易輕簡。年齡段不同，站位不同，格局不同，思維的角度自然千差萬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往后余生，一切隨緣，以欣賞的眼光欣賞一切，無關(guān)悲喜。把殘存的美好，加一個封面，就濃綠色的枝葉間，灑星點燦爛金黃，假裝晚桂芳香，假裝歲月從容。祝愿相識的和不相識的，且行且珍惜，秋涼好添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