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楊鳳榮 ? ? ? 圖片：邱安 <p class="ql-block">社區(qū)有一位老太太，今年八十八歲，耳不聾眼不花，一雙眼睛依舊純凈清澈，笑時嘴角輕揚(yáng)，浮出兩個淺淺的酒窩，似秋陽下靜靜綻放的玫瑰。她性情溫厚，待人謙和，是我們這些玩伴心中最可親的長者。無論旁人言語如何，她總以一笑回應(yīng)，從容安然。有人說：“最好的相處，是連沉默都舒服?！痹趶V場的晨光暮色里，我與老太太并肩而坐，便是這般無需多言的默契。她曾是一名退休人員，一生勤勉奉獻(xiàn)，卻從不張揚(yáng)過往，無人知曉她出自哪個單位，只知她是那位總坐著輪椅、帶著小狗的溫柔老人——熟悉又神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有一條金黃色的小狗，身形不大，卻機(jī)靈伶俐，像一道暖光，始終緊隨她身后。它不吠不鬧，卻忠心得近乎通靈。老太太坐電動輪椅出行，它便如影隨形，穿街過巷，默契得仿佛早已約定千年。一人一狗一輪椅，緩緩行過單縣的晨風(fēng)與斜陽，繪出一幅靜好歲月的畫卷。那輪椅載著她的身軀，小狗卻牽著她的心，三者同行，便是她晚年最安穩(wěn)的風(fēng)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們喚她“狗老太太”，這稱呼源于她對狗深沉的愛。她常說：“我這輩子愛好不多，就一個念想，養(yǎng)狗?！痹谒壑?，狗不是寵物，而是兒孫，是陪伴，是無言的親人。她出門前，小狗總搶先一步探路，像個小護(hù)衛(wèi)，寸步不離。她細(xì)心為它備好礦泉水、小零食，出門如出征，樣樣周全。旁人不知她姓名，便以“狗老太太”相稱，她聽了反倒歡喜，仿佛這名字，才真正說到了她心坎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愛打牌，無論是麻將還是紙牌，只要有人邀約，便整日神采奕奕。牌局之上，她手握牌扇，眼含笑意，時而輕敲輪椅扶手，時而低聲笑語?？杉幢愠两迫ぃ膊煌砗蟮男」贰獣r不時摸摸它的頭，遞一口水，喂一粒零食，動作輕柔如撫幼童。對她而言，打牌是樂，而照顧小狗，是責(zé)任，更是深情。她把最柔軟的心，全數(shù)給了這條不會說話的伙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些玩友怕狗，她從不爭辯，只默默體諒。而那小狗竟也通人性，仿佛讀懂了空氣中的疏離。每當(dāng)老太太打牌，它便悄然退到一旁，尋個不礙事的角落安靜趴下；天熱時，她輕聲說：“去樹下涼快吧?！彼愎怨耘膊?，臥在陰涼里，一動不動，一守便是一兩個鐘頭?？芍灰凭忠簧?，她收起牌扇，它便立刻起身，飛奔而至，眼巴巴望著她，等待下一個指令。忠誠，早已刻進(jìn)它的骨子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今年11月6日，下午五點(diǎn)多，她還在廣場與我們說笑打牌，輪椅停在熟悉的角落，小狗臥在腳邊。六點(diǎn)多她回家，吃了晚飯，又吃了蘋果，一切如常。吃藥時，她擺了擺手，不愿讓保姆喂，神情平靜?？删驮谀且豢蹋Ｄ凡煊X異樣，急忙叫來她兒子。120迅速趕到，醫(yī)院近在咫尺，卻終究未能挽留。晚上八點(diǎn)，她安詳離世，無病無痛，未受一絲折磨，仿佛只是輕輕合上了眼，走完了這一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輪椅空了，人已遠(yuǎn)行。那曾與她形影不離的小狗，從此不吃不喝，到處尋、到處嗅，想找到那熟悉的味道。晚上守在門口，等她回來。保姆告訴它，別等了，老太太回不來了。它不信，也不懂，執(zhí)拗地尋找、執(zhí)拗地等待。更令全家人淚流滿面。一人一狗一輪椅的日常，戛然而止，只留下滿城秋風(fēng)，低語著那段溫暖的時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不禁感慨：她活一日，便善一日，善待小狗，善待人間。走時清凈從容，不驚不擾。一人一狗一輪椅，走過歲月長街，最終歸于靜默。可那輪椅雖停，愛卻未止；她走了，溫柔卻仍在風(fēng)里。</p> <p class="ql-block">作者簡介：楊鳳榮，菏澤農(nóng)行退休干部，原單縣農(nóng)行副行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