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 黃河的濤聲,在初冬的夜里,顯得格外沉雄。它從遙遠(yuǎn)的峽谷奔瀉而來,裹挾黃土的厚重與時光的蒼茫,流到蘭州城下,流到了中山橋的腳下。</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 踏上橋面,腳下是厚重的鋼板,傳來空洞而堅實的回響。初冬的寒風(fēng),像一把清冽的刻刀,剔除了空氣中所有的浮塵與喧囂,只留下凜冽的清醒。整座橋被金色的燈光勾勒得輪廓畢現(xiàn),每一根鋼梁、每一顆鉚釘,都在夜幕下閃爍著溫潤而堅韌的光澤。它不像現(xiàn)代的建筑那般輕靈,而像一位披著舊鎧甲的老兵,沉穩(wěn)地、默然地橫亙在滾滾波濤之上,脊背挺直,承載著南來北往的腳步。</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 扶著冰涼的鐵欄桿,那上面有歲月摩挲出的溫順質(zhì)感。指尖觸碰的,仿佛不是鋼鐵,而是1907年那個春天——當(dāng)所有的建材從德國萬里迢迢運(yùn)來,當(dāng)中國的工匠們在黃河的怒吼聲中,打下第一根橋墩。那時,它叫“蘭州黃河鐵橋”,是一個古老國度試圖睜開蒙眬睡眼、望向世界的象征。左宗棠的喟嘆猶在耳邊:“黃河萬里,終須一橋飛架?!边@橋,連通的不僅是南北兩岸,更是一個封閉的帝國與近代文明的初次握手。</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 憑欄俯身,橋下的黃河在夜色中失去了白日的渾黃,變成一片幽深的玄黑,深不見底。金色的橋影跌落水中,被湍急的水流瞬間撕扯成萬千條搖曳的光帶,仿佛無數(shù)條金色的鯉魚在墨錦中翻騰跳躍。對岸的白塔山,層疊的樓閣亭臺被燈光點亮,宛如懸于天際的仙山瓊閣,與橋的輝煌靜靜對望。這光影交織的畫卷,美得令人屏息,卻又在寒風(fēng)中透著一股歷史的蒼涼。</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 站在這“天下黃河第一橋”上,時空仿佛在此處折疊。我聽見的,不只是此刻的風(fēng)聲與水聲,更是絲綢古路上悠遠(yuǎn)的駝鈴,是霍去病鐵騎踏過的煙塵,是戍邊將士凝望故鄉(xiāng)的眸光,是詩人們“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詠嘆。這座橋,見證了清末的頹唐、民國的紛亂、抗戰(zhàn)時期作為大后方樞紐的堅韌,也親歷了新中國誕生后這座城市的日新月異。它沉默的鋼架結(jié)構(gòu)里,澆筑了金城蘭州一個多世紀(jì)的呼吸與脈搏。</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 準(zhǔn)備夜游的畫舫的汽笛,聲聲傳來,鋪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打破了水光的寧靜,卻又添了幾分生動?,F(xiàn)代的霓虹倒映在古老的河面上,與橋的燈光交融在一起。歷史從未遠(yuǎn)去,它只是以另一種方式,與當(dāng)下共生。</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 離開時,我再次回望。中山橋依舊靜靜地臥在黃河之上,溫暖而堅定,像一位沉默的史官,以鋼鐵為筆,以黃河為墨,日夜不停地書寫著這座城市的編年史。初冬的寒意已浸透衣衫,但心頭卻因這橋、這河、這沉淀的歷史,而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厚重與溫暖。</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附歷史一瞥:中山橋建于清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由德國泰來洋行承建,所有建材均從德國海運(yùn)至天津,再轉(zhuǎn)鐵路、馱運(yùn)至蘭州,歷時三年,于1909年建成,有“天下黃河第一橋”之稱。它結(jié)束了黃河上游千百年來依賴浮橋、皮筏渡河的歷史,是蘭州乃至甘肅近代化的標(biāo)志性開端。1942年為紀(jì)念孫中山先生,更名為“中山橋”。2004年,它結(jié)束其近百年的通車歷史,作為文物和景觀橋永久保留,成為蘭州最動人的城市名片。</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