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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語 燕鴿湖

執(zhí)著

<p class="ql-block">初冬的燕鴿湖,像一頁被時光浸染的舊信箋,每一筆都寫著靜謐的詩意。湖水不再是盛夏那種瀲滟的碧色,而是沉淀成墨綠的綢緞,將天空的云影、岸邊的樹影都溫柔地收納其中。偶爾風來,水面便皺起極細的漣漪,仿佛有無數(shù)透明的魚鱗在輕輕顫動,將倒映的天光揉碎成點點銀箔。</p><p class="ql-block"> 就在這時,一群紅嘴鷗翩然而至——它們是這深秋水墨畫里最靈動的留白。羽翼是那樣潔凈的雪色,在灰藍的天幕下仿佛會自己發(fā)光;尖喙那一抹朱紅,則像畫家精心點染的朱砂,鮮艷得讓人心顫。它們時而掠過水面,翅尖輕點,漾開一圈圈如夢的漣漪;時而迎風懸停,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系著的白玉紙鳶;時而振翅高飛,在天空中劃出清亮的鳴叫,那聲音像透明的琉璃片,清脆地落在湖面上。</p><p class="ql-block"> 岸邊的樹木已褪去蔥蘢,呈現(xiàn)出斑駁的秋意。銀杏是最慷慨的,將滿樹扇形的金葉毫不吝嗇地贈予大地;楓樹舉著零星的紅葉,像即將熄滅的火焰;垂柳的綠意還未散盡,但已染上淡淡的倦色。風過時,落葉便紛紛揚揚地飄灑,有的旋舞如蝶,有的滑翔如鳥,最終輕盈地棲息在湖面上,成了紅嘴鷗休憩的浮島。</p><p class="ql-block"> 這些飄落的葉與翩飛的白,在深秋的湖面上達成奇妙的和諧。偶爾有紅嘴鷗輕落在浮葉上,小舟似的隨波輕晃,低頭啄食時,朱紅的喙與金黃的葉形成溫暖的對照。更多的落葉鋪滿湖畔小徑,踩上去發(fā)出簌簌的脆響,像是秋天在低語它即將離去的秘密。</p><p class="ql-block">燕鴿湖的枯荷,是一首被霜色浸透的偈子。</p><p class="ql-block"> 它們站在冬日的湖面,褪去了所有喧囂的顏色。曾經(jīng)接天的碧綠,如今沉淀成深褐的沉默;曾經(jīng)嬌艷的紅裳,如今風干成赭石的紋理。一根根荷梗以各種弧度折腰,卻不倒下,像用盡氣力寫就的狂草,每一筆都是與風霜博弈的痕跡。</p><p class="ql-block"> 那些蜷縮的荷葉,邊緣破碎如燒焦的紙頁。有的垂首水面,仿佛在聆聽自己昨日的倒影;有的依然倔強擎著,承接飄落的雪花與寂靜。蓮蓬低垂,籽實已落,蜂窩狀的孔洞盛滿光陰。當夕照斜射,枯荷的剪影便在冰面上拉出瘦長的禪意——沒有一片葉子在訴說凋零,它們都在講述圓滿。</p><p class="ql-block"> 最動人的是枯荷與倒影構(gòu)成的幾何世界。折莖與虛影閉合為菱形,彎曲的葉柄與水面相接成弦月。當野鴨從間隙游過,漣漪便將這些水墨線條輕輕揉碎,又慢慢重組。偶爾有殘雪棲在葉窩,像時間特意留下的逗號,讓這首關(guān)于凋謝的詩有了呼吸的節(jié)拍。</p><p class="ql-block"> 如果你靜聽,能聽見枯荷與風的交談:窸窣聲里沒有哀憐,只有金屬般的錚鳴。它們把盛夏的蛙鼓、雨點的叩擊都收進纖維質(zhì)的脈絡,轉(zhuǎn)化成另一種存在。這不是死亡,而是生命卸下妝容后最本真的姿態(tài)——所有繁華終將謝幕,所有線條終將歸于簡凈。</p><p class="ql-block"> 所以不必為殘荷唱挽歌。你看那水底淤泥中,潔白的藕節(jié)正在沉睡;你看折斷的莖管里,依然保持著通透的脈絡。它們以枯槁之姿守護著整個湖泊的冬天,直到某天春水漾起,這些看似僵硬的線條,都會化作綠色音符,重新奏響生命的樂章。</p><p class="ql-block"> 這就是深秋的燕鴿湖——湖水是沉靜的哲人,紅嘴鷗是流浪的詩人,樹木是褪去華服的舞者,落葉則是寫給大地的最后一封情書。所有的色彩都在這里沉淀,所有的聲音都在這里溫柔,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深秋的午后,放緩了腳步,準備進入那個漫長而安寧的冬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