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每年從部隊(duì)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秦淮河邊走一走。三十年了,河水依舊靜靜流淌,兩岸的古建筑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黑瓦白墻,飛檐翹角,紅燈籠一串串掛滿屋檐,像小時(shí)候過年時(shí)的模樣。遠(yuǎn)處工地的起重機(jī)還在忙碌,城市在變,可這條河的魂沒變。我站在橋上看船影在水中搖曳,仿佛看見自己年輕時(shí)的影子,也在這波光里輕輕晃動。</p> <p class="ql-block">夜色一落,秦淮河就醒了。游船緩緩劃過水面,船身的燈帶映在河里,像撒了一河的星子。兩岸的店鋪亮起五彩的霓虹,人聲、笑語、遠(yuǎn)處傳來的評彈聲混在一起,熱鬧卻不吵鬧。我沿著河岸慢慢走,看孩子們指著燈籠喊“魚燈”“兔子燈”,老人們坐在長椅上搖著蒲扇,這畫面,三十年前也是這樣。只是當(dāng)年?duì)课沂值娜?,如今已白了頭。</p> <p class="ql-block">得月臺前的街道總是最熱鬧的。人來人往,燈籠高掛,暖光灑在臉上,像是被老城輕輕抱了一下。我常在這里停下,看人群穿梭,聽南腔北調(diào)的交談,聞著糖芋苗和鴨油燒餅的香味。三十年前我穿著軍裝站在這里,心里還怯生生的;如今回來,腳步卻踏實(shí)了。這地方認(rèn)得我,像老朋友一樣,不問你走了多遠(yuǎn),只問你回來了沒有。</p> <p class="ql-block">江南水鄉(xiāng)的韻味,在夜里格外濃。白墻黑瓦的茶樓靜靜立在河邊,“茶香人家”的霓虹招牌不張揚(yáng),卻讓人一眼就記住。我曾和戰(zhàn)友約在這里喝過一壺雨前龍井,那時(shí)說要一輩子回來喝茶。如今我來了,茶還在,人散了,可那份情意,像這河水,一直流著。</p> <p class="ql-block">夕陽西下時(shí),江南貢院的飛檐被鍍上一層金邊,綠樹掩映中,那塊“江南貢院”的標(biāo)牌格外莊重。我總在這時(shí)候拍照,不是為了打卡,是想留住這一刻的寧靜。三十年來,每次歸來,我都來這里站一會兒,像是一種儀式。仿佛只要看見它,就知道自己從哪兒出發(fā),又回到了哪兒。</p> <p class="ql-block">夜深了,古建筑的輪廓在燈光下愈發(fā)清晰,“本郁悅色”四個(gè)字亮在檐下,像一句溫柔的問候。游客們舉著手機(jī)拍照,孩子們在父母懷里數(shù)著天上的月亮。我站在人群外,靜靜看著這一切。三十年,多少事都變了,可這河、這燈、這月,還是舊模樣。心里忽然涌上一句話:歸來不是客,是游子終于回家。</p> <p class="ql-block">夜晚的秦淮河,最動人的就是那水中的倒影。建筑的燈火、游船的光影、天上的月色,全揉在波光里,一蕩一蕩。我常想,這河是不是也記得我?記得那個(gè)穿著軍大衣、背著行囊、眼眶發(fā)熱的年輕人?如今我白發(fā)也生了,它卻依舊年輕,依舊明亮,像母親的眼睛,永遠(yuǎn)守望著歸途。</p> <p class="ql-block">游船穿行在夜色里,兩岸的燈籠紅得溫柔。樹影在燈光下輕輕晃動,仿佛也在低語。三十年前,我曾許愿:只要活著,每年都要回來一次。如今我做到了。這河不說話,卻懂我所有的心事。它用流水記住了我的腳步,用燈火溫暖了我的歸途。</p> <p class="ql-block">河岸兩邊人不少,有拍照的,有依偎著看夜景的情侶,也有像我這樣獨(dú)自徘徊的中年人。游船駛過,帶起一陣漣漪,燈光在水里碎成一片金粉。我抬頭看天,深藍(lán)如墨,月亮安靜地掛著。這一刻,我不再是軍人,不是過客,只是一個(gè)回家的孩子,在母親的懷抱里,喘口氣,歇一歇。</p> <p class="ql-block">古塔在夜里顯得格外莊重,金色的屋頂在燈光與月光下交相輝映。塔下商鋪燈火通明,游船停在岸邊,像一只只歸巢的鳥。我曾在這里給女兒買過一盞蓮花燈,她放它漂在河上,許了個(gè)愿。如今她也長大離家了,可那盞燈的光,仿佛還浮在水面,照亮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燈籠街的夜晚,像一場永不落幕的節(jié)日。彩繪的燈籠隨風(fēng)輕晃,光影斑駁地灑在青石板上。我走著走著,忽然聽見有人哼起《秦淮景》,那調(diào)子婉轉(zhuǎn)悠揚(yáng),像從老時(shí)光里飄出來的。我不由停下腳步,閉上眼,任那聲音穿過三十年的風(fēng)塵,輕輕落在我心上。</p> <p class="ql-block">南京的夜,最美的就是這一段秦淮河。橋上掛滿紅燈籠,橋下游船如織,綠樹成蔭的河岸上,行人三三兩兩。我每年都來,像赴一個(gè)老友的約。三十年,從青年到中年,從軍營到退伍,變的是我,不變的是這河的溫柔。它不問我功名,不問得失,只問:你回來了嗎?</p> <p class="ql-block">傍晚的秦淮戲院,紅燈籠高掛,人來人往。有人在拍照,有人在等戲開場。我站在街邊,看那熟悉的門樓,聽那熟悉的鄉(xiāng)音,忽然覺得,這一生走得再遠(yuǎn),心始終系在這條河上。它不是景點(diǎn),是我的根,是我每次歸來時(shí),能讓我站穩(wěn)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明月當(dāng)空,照著兩岸的古建筑,也照著河邊散步的人們?!澳暇眱蓚€(gè)字在墻上亮著,像一聲親切的呼喚。我抬頭看月,低頭看河,忽然明白:為什么走了千里萬里,還是要回來。因?yàn)橛行┑胤?,不是你選擇了它,而是它早就住進(jìn)了你命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