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稱：墨染流年</p><p class="ql-block"> 美篇號：515588288</p><p class="ql-block">圖片：自拍/網(wǎng)絡(luò)致謝</p> <p class="ql-block">記憶的河底，總有些聲音像卵石般沉淀。對我來說，童年印象最深的，是大雪過后院子里麻雀匆忙的啄食聲，和屏息那一刻，自己的心跳。</p> <p class="ql-block">那是冬季，大雪無痕覆蓋了家鄉(xiāng)那片大地。整個世界都裹著一片晶瑩，饑餓是此刻麻雀們最大的痛苦。一群群飛到院落，它們警惕的小小眼睛在不停的尋覓，卻是一無所獲地在大雪地上徘徊。那場景，便是我們實施“大計劃”的時候。</p> <p class="ql-block">我借助祖父編織的舊竹篩，竹篩的邊和角都磨得光滑發(fā)亮，還有那年秋天我捉蝴蝶不小心撞裂的小洞。只用一塊木頭、一段麻繩和一把閃著金子般色彩的稻谷，就可以實施“大計劃”了。我小心翼翼地用木棍撐起篩子的一面，并在篩底鋪勻了谷子，拉緊繩子的另一端躡手躡腳地退到屋門的黑影里。</p> <p class="ql-block">等待的時間好像是凍結(jié)的，哪怕是幾秒都宛如待在延綿的空間里。屋頂上冰坨<span>融</span>水偶爾滑落發(fā)出“滴嗒”的聲響，手中捏緊的繩子留下細長的紅色痕跡，映射出心底希望，時間和分量都被切細了，就像一粒粒分開的糧食。在雪的舞蹈中，我把目光凝視在充滿危險的食物空間。為覓食的麻雀提供了偵察隊的幾個先鋒，它們游移在天空和地面之間，試探著到竹篩前，尖<span>尖</span>腳踏著的雪面發(fā)出細微的“咯吱”聲，終于一只挨餓的獵物突然殺進來大吃起來。同伴們都鼓起了饑火，都來到這個黑暗的地方，翅膀帶起來的雪花是一層淺鹽。</p> <p class="ql-block">這時，我在心中吶喊著喊出了力氣，把繩拉住的那個木棒一下子被拉開了，竹篩子“啪”地罩下，如同一個時間的門一樣，一下子堵住了那些四處竄逃的雜亂的聲音。</p> <p class="ql-block">我被贏了的幸福感誘惑，在雪上跪了下來。竹篩像一個受束縛的、躁動的微型宇宙。我緩緩伸出指尖的掌邊，穿過黑和翅的掙扎，最后抓住了溫暖而且抖動的一團。</p> <p class="ql-block">這是我在生活現(xiàn)場上第一次感知到的可以撞擊心扉的風。</p> <p class="ql-block">我仔細端詳它：它的身體是深淺不一的灰褐色，恰像一件素樸無華的布衣；那柔軟又沾滿土氣的胸部絨毛更顯得溫順，當我用手握著它的時候，我的手指感覺到它強大的脈搏，那顆小心臟像一顆上了膛的豆子，在掌心突突跳動。讓我更加吃驚的是它的眼睛——兩顆烏溜溜像琥珀樣的黑眸子里沒有思緒，只有原始的尚未被污染的驚恐。從它的嘴里發(fā)出的一聲聲顫叫就像一張折起的紙片。</p> <p class="ql-block">這時，指尖觸到它胸骨的尖細，像碰著一顆易碎的玻璃珠——我的勝利和好奇搭成的童年天堂，悄然裂開了一道縫。當我撫摸到它胸骨上的這個小疙瘩時，就好像摸到一顆小玻璃球一樣——原來自由的分量，是很輕很輕的，但又很重很重。</p> <p class="ql-block">奶奶的聲音仍然還是輕輕地，“它被嚇著了，它家里的小雀兒還在等它呢?！?lt;/p> <p class="ql-block">我恍然想起屋檐下那個吹打雨雪的草巢，昨天還看到老鳥銜了草屑去添它。那遙遠難到的系牽，此時卻格外明晰。我松了手。</p> <p class="ql-block">它先是遲疑了一下，隨即猛然一蹬，化為一道灰影子朝天上躥去。翅膀帶起的風，掠得我掌心一陣發(fā)麻。在竹篩下面已經(jīng)空空如也，只有幾顆谷殼，和一片翅膀掃碎的雪花。</p> <p class="ql-block">現(xiàn)在翻到《詩經(jīng)》上“誰謂雀無角，何以穿我屋”，總能回憶起那個下雪天。終于恍然明了兒時無法成功的捉雀行動，抓住的不止是那個小小的雀兒，而是生命的尊嚴和自由最初的也最重要的含義。</p> <p class="ql-block">時隔這么多年再去聽雪地上的鳴叫，聽覺中那只鳥叫聲里都會有我幼年時候在你手里掙脫時的輕快。我的童年，也跟著那道飛影長出了翅膀，去向了比那片天空更遠的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