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麥苗長出后，西北風一陣緊一陣，天氣一天天轉冷。為了給田里的麥苗保暖和增加肥力，一場農事上最艱苦的活來了，那就是給麥田鋪上豬牛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生產隊養(yǎng)牛、農戶家養(yǎng)豬，牛欄、豬舍都鋪墊著稻草防潮，久而久之豬牛欄間的稻草混合著糞便越積越多。及時清理豬牛欄間，才能保持清潔干燥。豬牛欄是最好的基肥，和焦泥灰拌在一起發(fā)酵后肥勁更大。冬天到了，就把豬牛攔直接擔去應麥?！?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擔豬牛欄那天，副隊長常興叔高高地卷起褲子、衣袖，跳進臭氣熏天的豬牛欄間，用四股耙把豬牛欄抓進長夾畚。長夾畚用竹篾編織，比一般的畚箕大一倍多，用兩根長竹片當摜，一只長夾畚可裝上百斤豬牛欄。牛欄是集體的不用記數(shù)量，豬欄是社員家庭的，每擔都要記賬，讓它作價年底參加生產隊分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隊里的全勞力從牛欄間起，按相等的距離一字兒排開，把一擔又一擔的豬牛欄傳送到田頭。傳送豬牛欄時，常興叔會有意識的考核社員的力氣大小，長夾畚盛里的豬牛欄裝得滿滿的，一擔擔重量都在二百斤以上，在傳送過程中看誰挑的穩(wěn)、走得快，為來年評底分提供依據(jù)?！ ?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經驗豐富的老年社員，安排在麥田里剖?。豬牛欄鋪在剖開的麥?里，用鋤頭從另一麥?中提來泥土蓋在豬牛欄上。這項工作的難點：一是剖?提泥時不能傷及麥根、麥葉；二是泥土必須均勻地覆蓋在豬牛欄上。豬牛欄在麥?里發(fā)酵，使地表溫度升高，有利于麥苗過冬?！ ?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最臟最苦的活是攤豬牛欄，那是半勞力干的，我就是其中的一員。雙手把粘連在一起的豬牛欄，掰開撕斷均勻地攤在麥?里。人蹲著用雙手撕扯豬牛欄，臟水會濺到臉上，又不能用臟手去擦。冬天在背陰的田畈里，西北風呼嘯，手拿冰冷的豬牛欄，那種感受沒有經歷過的人是無法想象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生產隊為了鼓勵小伙子們，攤豬牛欄除按天計工分外，還給每人每天補貼三角現(xiàn)金。一整天干下來，小年青們個個成了老弓腰。更費事的是一雙臭烘烘的手怎么洗？臟手先放在草叢上反復搓，再在水里不斷地洗。表面洗干凈了，臭氣洗不掉，老隊長點燃稻草，讓我們烘手除臭。烘手除臭有一定的效果，但回到家弟妹們仍能聞到濃烈的臭味，一個個捂著鼻子躲得遠遠的。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好玩、好奇是青年人的天性，哪怕最貧窮時也不例外。隊里的阿官與我同年，新中國成立前他父親是地主家的作頭，前幾年生肺結核去世。當婦女主任的母親改嫁他鄉(xiāng)，他成了孤兒。兩天攤豬欄得到六角錢，他突發(fā)奇想，到小店買了一只龍鳳炮仗，把它放進陶制尿壺里，點燃引線起爆后想看看尿壺升天的壯觀場面，還邀請小伙伴們一起觀賞。一聲悶響，想象中的奇跡沒有出現(xiàn)，尿壺炸裂后一小塊碎片刮傷了自己的臉，成了永遠的記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開春后麥子拔節(jié)瘋長，這時人們的唯一心愿便是急盼著田里的麥子早日抽穗、成熟，以度過這難熬的饑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轉眼，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也很久沒有做過農事了，種麥也只是記憶里的一部分，似乎與生活無關了?，F(xiàn)在的人，特別是年輕一代，衣食無憂，可能再也體會不到對土地，對糧食的虔誠之心了，我想，這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遺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