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圖：來自網(wǎng)絡(luò)</p><p class="ql-block">編輯：駱林江 配詩：駱林江</p> <p class="ql-block"> 我沿著一條人跡罕至的土路慢慢地走。路的兩旁，是些高大的法國梧桐，夏日里曾撐開一片濃得化不開的綠蔭，如今卻是一派疏朗的景象。葉子是黃綠斑駁的，像一幅未及完成的水彩畫。風(fēng)是涼的，一陣陣地來，并不猛烈，只溫柔地、耐心地，將那些倦了的葉子一片一片地從枝頭勸下來。葉子們便悠悠地、打著旋兒地落，不像是凋零，倒像是一場(chǎng)鄭重其事的告別。它們?cè)诳罩袆澇鰺o數(shù)道靜默的弧線，最終窸窸窣窣地鋪了一地，厚厚地、軟軟地，將一條硬邦邦的土路，鋪成了一條金黃燦爛的絨氈。腳踏上去，聽不見腳步聲，只有一種極細(xì)微的、脆脆的碎裂的聲響，沙沙的，像春蠶在嚙桑，又像情人間最隱秘的低語。這，便是秋天的頭一行詩了罷？不是寫在雪白的紙上，而是用凋謝的生命，寫在大地寬厚的封面上。這詩行，是觸得到的，是聽得到的，帶著一種犧牲的、奉獻(xiàn)的、完成使命后的安詳。</p><p class="ql-block"> 再往前走，便到了一片水塘邊。水是格外的靜，也格外的清，像一塊冷卻了的、微微泛著青光的琉璃。天上的云，岸邊的樹，都一絲不差地倒映在水里，輪廓分明，比真的還要清楚些，卻都帶著一種夢(mèng)一般的、不真實(shí)的靜止。偶爾有一尾魚，耐不住水底的寂寞，“撲喇”一聲躍出水面，劃破那一面平滑的鏡子，蕩開一圈套著一圈的漣漪。水里的天光云影便都跟著顫抖起來，晃動(dòng)著，碎成千萬片金色的鱗，許久，才又慢慢地、不情愿地拼湊回原來的樣子。這動(dòng)的瞬間，愈發(fā)襯出那靜的悠長。我忽然想，這一池秋水，不也是一首詩么？一首意境幽遠(yuǎn)的絕句。它不言不語，卻將整個(gè)天空的寥廓與明凈，都收納于自己澄澈的胸懷之中了。那躍起的魚，便是這絕句中最靈動(dòng)、最出乎意料的一個(gè)字眼，是詩眼。</p><p class="ql-block"> 我揀了塊水邊的石頭坐下，不再去想什么。只覺得這天地間的秋意，像一泓清冽的泉水，從四面八方溫柔地包圍過來，浸潤著我。這感受是奇特的，平日里那些紛至沓來的思緒，那些無謂的焦慮與掛礙，此刻都像被這涼而清的空氣濾凈了，沉淀了。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空闊與寧靜。這時(shí)候，便覺得什么辭藻、什么格律，都是多余的了。真正的詩，或許本就不是文字，而是這樣一種與萬物契合的、無言的心境。眼前的枯荷，耳邊的風(fēng)聲，腳下的落葉，肌膚所感的微涼，它們本身不就是最完美、最本真的詩句么？我們?nèi)祟愃涯c刮肚寫下的，不過是這偉大詩篇的一個(gè)渺小的注腳罷了。</p><p class="ql-block"> 古人云“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我此刻才覺得，這話還是隔了一層。詩與畫，終究是人工的創(chuàng)造。而眼前的秋，是自然本身的流露，它既是畫，也是詩，或者說，它是詩與畫未曾分家時(shí)的本來面目。我們這些后人，只是在這本巨大的、無字的書卷里，尋章摘句，摹仿一點(diǎn)形貌，卻總難企及其魂魄的萬一。</p><p class="ql-block"> 坐得久了，暮色便從四周合攏來。天邊泛起一片冷冷的、卻又無比華麗的霞光，像一塊巨大的孔雀藍(lán)的絲絨上，用金線與紫線繡出了瑰麗的圖案。光線迅速地暗下去，收斂起來，那先前分明的秋的輪廓，漸漸模糊了，融成了一片沉靜而溫柔的灰蒙蒙。風(fēng)也更涼了，直透衣衫。</p><p class="ql-block"> 我站起身，循著來路回去。來時(shí)的路上，落葉似乎又厚了一層。我踏著這些秋天的詩行，腳步放得極輕，極慢，生怕驚擾了這天地間最盛大、也最安寧的夢(mèng)。</p> <p class="ql-block"> 秋光的掌心</p><p class="ql-block">藍(lán)天是塊透亮的玻璃</p><p class="ql-block">秋把楓葉攥在掌心</p><p class="ql-block">揉出深紅、橘黃，還有</p><p class="ql-block">邊緣那縷沒散盡的綠</p><p class="ql-block">風(fēng)從指縫溜過</p><p class="ql-block">葉片便顫成發(fā)光的蝶</p><p class="ql-block">每道脈絡(luò)里都淌著</p><p class="ql-block">太陽碎金似的低語</p><p class="ql-block">樹影在背后交疊成謎</p><p class="ql-block">而這些掌形的火焰</p><p class="ql-block">正把自己，一寸寸</p><p class="ql-block">烙進(jìn)天空的藍(lán)里</p> <p class="ql-block"> 秋的請(qǐng)柬</p><p class="ql-block">枝頭掛滿小燈籠，</p><p class="ql-block">是秋寄來的請(qǐng)柬。</p><p class="ql-block">橙紅的墨痕里，</p><p class="ql-block">藏著夏的余溫，</p><p class="ql-block">冬的伏筆。</p><p class="ql-block">葉片在枝頭漸變，</p><p class="ql-block">黃與綠的私語，</p><p class="ql-block">被風(fēng)譯成斑斕的詩行。</p><p class="ql-block">遠(yuǎn)處的屋角，</p><p class="ql-block">馱著一肩黛色的云，</p><p class="ql-block">看樹與果把秋天，</p><p class="ql-block">釀成琥珀色的甜。</p> <p class="ql-block">時(shí)間：2025 11 6</p><p class="ql-block">地點(diǎn)：江蘇泗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