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重陽節(jié)這天,我與夫人陪著九旬老岳母,從天津驅(qū)車奔赴山東淄博。此行的初衷本是雙重的:一來赴周村古城的夜景之約,二來往石門坊景區(qū)欣賞紅葉,想在這秋意漸濃的時(shí)節(jié),共度一個(gè)祥和溫潤的節(jié)日。當(dāng)暮色輕籠魯中平原的天際,我們下榻到周村賓館,稍作休整,便迫不及待地踏入了這座等候已久的周村古商城。彼時(shí),各家檐角的燈籠正次第亮起,將青石板路映照得暖意融融。 歷來有一種說法:“白日看古埠風(fēng)骨,夜晚見周村魂魄”。起初我尚覺得這話略帶夸張,直到從大街牌坊下踏上青石板路的那一刻,才恍然領(lǐng)會其中深意。白日里古城的清新文藝,竟在燈火亮起的瞬間,被一股浪漫又鮮活的夜色徹底包裹,仿佛一腳墜入了古今交織的夢境。 夢境的開篇,是鼻尖先捕捉到的焦香。不過百米路程,周村燒餅?zāi)仟?dú)特的香氣便勾柱了人的腳步。轉(zhuǎn)角處的老字號攤位前,宮燈的暖光正映著制做師傅的雙手:只見他徒手將面團(tuán)抻成薄如蟬翼的圓片,均勻撒上白芝麻后迅速送入爐中。片刻光景,帶著爐火余溫的燒餅便出爐了。周村燒餅薄如蟬翼,外酥里嫩,咬下一口,酥香瞬間在齒間炸開,芝麻的醇厚與麥面的酥香交織在一起,越吃越愛吃。 我們循著隱約的絲竹聲前行,絲市街的人流漸漸稠密,這里的燈火也更顯雅致。朱紅廊柱上的燈籠將“孟氏綢緞坊”的牌匾照得溫潤通透。周村絲市街已有四百余年蠶絲交易的歷史,明清時(shí)期便是山東最繁盛的蠶絲市場,此情此景的交融,恰似一場跨越時(shí)空的對話。 夜色漸深,古街深處的小酒館開始顯露出幾分“江湖氣”,門前的紅燈籠上寫著商家特色的名稱,如“武林宴”、“聚鑫源”、“段家煮鍋”等等格外醒目。胡同內(nèi)的特色小吃有周村煮鍋、豆腐箱子、酥鍋等等。通過窗口可以看到酒館里食客們正在碰杯歡笑,此情此景讓人忽然想起“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的愜意。 在這里聽到了一個(gè)“良心尺”的故事:百年老店瑞蚨祥綢布店,以 “貨真價(jià)實(shí)、童叟無欺” 為經(jīng)營理念,比標(biāo)準(zhǔn)尺長出的一寸,虧的是布帛,賺的是民心。夜色中,這些傳承百年的儒商精神,與沿街的燈火交相輝映,竟比任何光影都更動人。要知道,這條始建于明永樂年間的大街,能成為“中國活著的古商業(yè)建筑博物館群”,靠的從來不止是建筑的留存,更是這些精神的傳承。 走出古商城時(shí),皓月已升至中天,清輝灑在青石板路上,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仡^望去,萬千燈火勾勒出古城的輪廓,像一條蜿蜒的金龍靜臥在魯中大地。這夜的周村,有燒餅的酥香、絲綢的溫潤,有江湖的灑脫、儒商的厚重,更有古今交織的奇妙韻味。那些明清時(shí)的錢莊票號、布莊染坊,如今雖換了模樣,卻在燈火中延續(xù)著生機(jī),這座古城從未老去,只是在夜色與燈火的相擁中,換了一種方式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