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一九七二年大事記</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55, 138, 0);"> 交接之后論功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七二年機修連發(fā)生的最大的事就是工廠的移交,準確時間為一九七二年三月十六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是個歷史性的事件,正規(guī)的記載應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防化部五七干校機修連移交給地方政府,更名為江西省新干機械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從根兒上說,機修連是跟隨金坪五七干校同時撤銷的。這軍隊和地方就是不一樣,“軍令如山,令出行隨?!碑敵跻宦暳钕?,我防化兵三地的機關(guān) 、院校的干部 、家屬,老幼婦孺數(shù)百人即從遙遠的東北以及京、浙千百里之外集結(jié)于此,義無反顧。這寂靜的山巒、贛水兩岸,一下子涌入了如此眾多身穿軍裝的陌生面孔、五湖四海的口音,一時轟轟烈烈、熱鬧非凡。疊嶂的青山以博大的胸懷展開雙臂,他們也融入了這群山之中。</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font-size:20px;">“五七”戰(zhàn)士張慎治在金坪</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于是,這些兵以及他們的孩子們以不變的忠誠與奉獻,用他們執(zhí)慣教鞭的手拿起瓦刀;用他們被壓得紅腫的肩挑著石頭和水泥,努力地書寫著自己在“五七”道路上的奮斗史,學著做一個建筑工和農(nóng)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又是一聲令下,這些勞動者即刻恢復了軍人本色,迅速撤離堅守了三年多的崗位,來不及留戀、顧不得告別,去赴一個新的環(huán)境,接受新的考驗。當時我的父親就是剛剛擦干一身的汗水,來不及休息,即帶領著媽媽和姥姥受命西赴貴州的大山,任六盤水地區(qū)水城鋼鐵廠的軍代表。</span></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前左二執(zhí)鐵锨者為父親張慎治在貴州水城鋼鐵廠任軍代表</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五七干部”幾百人如潮涌來,又如潮水而退,大山恢復了平靜。他們走得干脆利落,似乎這里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來似雷霆,去若輕風。</span></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2025年拍攝的金坪水塔 攝影:汪洪</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但是金坪昂首挺立的水塔會告訴你,這些老兵以怎樣的一腔熱血,高歌猛進地鑄就了它的鋼筋鐵骨;在金坪的大禮堂和林間草地,吹過來的陣陣山風細雨會向你訴說著遺失的《金坪夜話》,以及在那激情燃燒的歲月里,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多少有聲有色的故事;靜臥在機修連車間的機床也會告訴你,它們是怎樣地越過高山大河,從長春來到新干,傾聽著發(fā)動機的歡唱。</span></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金坪五七干校子弟學校學生在水塔下合影 (圖片由于晉華制作)</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五七干校和當時的上山下鄉(xiāng)一樣,都是史無前例的產(chǎn)物,它對國家宏觀大局所產(chǎn)生的作用以及利弊,本人自是不宜妄加論說,但是防化干校,我有幸從頭到尾地參與其中,應該有資格對它加以評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由于是三地三院一機關(guān)組成,人多、年輕、又有部隊作風與傳統(tǒng),因此在峽江 、新干以及吉安等周邊地區(qū)都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欲評價這支隊伍干得如何,全憑當?shù)匕傩盏目诒恕?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正是:欲知真心話,單聽背后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這里我們只道出新干機修連的影響力,便可見微知著,窺一斑而知全豹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新干與峽江是相鄰的縣,雖然機修連的干部少,可是在招工時面向了當?shù)厝罕?,招收了眾多的農(nóng)民子女,因此我機修連雖廠址在縣城,但卻與新干的老百姓建立起了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00六年我故地重游,由大高召集舊時工友聚餐,參加者我記得有鉗工班的肖菊英、黃見女,她倆都是忠厚、踏實的人品。黃國蘭,這個女孩當年在廠里也是個人物,雖然年齡不大,可她待人處事老練、大氣、不怯場,說話、做事都是敢做敢當?shù)暮浪愿瘛?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想當年,七二年三月交接,年底我離廠當兵時年方23,如今“老大回”時已經(jīng)57歲,這期間,我南疆北國,暑浸霜催,幾番芭蕉綠,又幾度櫻花紅,雨雪風霜,已是臉生褶皺、頭頂稀疏、黑發(fā)染霜了。見這幾位工友,當年樸實的農(nóng)家女孩兒,雖未見老,眉眼嘴角亦顯現(xiàn)了歲月的留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席間,大家把酒言歡,話語中透著對當年歲月的留戀。談到當年的她們,黃國蘭有些動情地對我說:“那時我們能跟你們部隊的女孩交朋友,心里就高興,感覺特別的光彩。如果能和她們一塊兒上街轉(zhuǎn)上一圈,那可要引起多少人的羨慕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番話引起了我的回憶,當年對此也有所耳聞。我們機修連的部隊女孩兒,大都十六、七歲,正值豆蔻年華,素顏樸實。由于軍人家庭的熏陶,行事為人自帶一股巾幗之氣。逢廠休日,免不了進城逛逛。她們也不用刻意打扮,只將工裝換掉,穿上自己日常休閑的裙裝,往街上一走,便引來無數(shù)人的目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廠里還招了幾個在本地下鄉(xiāng)的上海和南昌的女知青。這些大城市來的女孩兒在完成接受再教育的同時,不經(jīng)意中將自己的生活習慣帶進了農(nóng)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時的農(nóng)村交通不便、信息閉塞,尤其是江西大山之中的普通農(nóng)家,辛苦勞作,一輩子固守田園。而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都是青春洋溢的花季少女,一見與自己同齡的城里女孩兒,穿著打扮的別樣風情,哪個不羨?便悄悄仿效,于是,往日的縣城便由一片灰藍,而增添了許多的色彩,繼而潮流漸起,竟成時尚。</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55, 138, 0);"> “四大美女”的傳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說起愛美之心,不由又想起在大高家那次醉心的交談,正應了那句:“人生難忘是相逢”。大高拿出江西名酒“四特”,兩人把酒助興,說起我在新干時的人情以及我離廠后發(fā)生的故事。當初我們都是事中人,對身邊的是是非非,看在眼里,記在心上,并未說破。而今我們都是過來人了,當年的人和事早成過往,已然事過人散,一切盡可敞開了聊。我倆酒沒多喝,話無顧忌,聊得痛快!至夜深時分,竟然興致不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酒至微醺,大高說道:“新民,我們新干的四大美女你可知道?”一聽此言,頓感新奇。古往今來,這“四大”不少,多是奇事名人,如“四大發(fā)明”、古代“四大美女”、京劇“四大名旦”等等。也未曾想到,在我們小小的縣城,竟也有人生此雅興,便急問:“什么?是全縣的四大美女嗎?”大高點頭?!斑@四大美女都是誰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見我問得急切,大高反而賣了一個關(guān)子。他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又執(zhí)箸夾了一口菜,微微一笑,伸右手屈指說出四個人來:“韓波、夏惠群,”大高每說出一人,便一頓,見我點頭,再接著說“xxx”,見我沒回應,緊接著說“那個上海知青?!薄芭叮 蔽尹c了點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大高繼續(xù)說出了第四個,遺憾的是這第四個美女的名字以及是誰,我竟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只記得也是我們機修連的人。那么我們就把這第四個位置空著,虛席以待吧!作為一個留白,知情的讀者自可以書寫上你心目中的那個美好,豈不是更有意思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第三個,只知其人而不知其名的美女,是上海知青。我之所記而不忘,確實人長得漂亮,廠里的上海女孩有好幾個,論身材、相貌,就數(shù)她出類拔萃,屬于能說能干的人,走到哪兒都能吸引人們的目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去年治康隨隊赴京回返湖南專程來安陽,我就囑他在回程路過南昌看望大高的時候,問明我遺忘的姓名,可惜的是因大高身體不佳,也說不清楚了。寫此文前曾托治康多方探問,眾人皆不記得。原來此女不是我廠的,而是化工廠委派來培訓學習“熱處理”的,經(jīng)短期學習即返回原廠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還有一件事,增加了我對她的印象。那天機修連開大會,廠里沒有專門的會議廳,大會都在食堂的餐廳開。開會時領導在靠北側(cè)墻邊講話,與會人員就著飯桌或自尋喜好之處,自由散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時正是七0年底廠里那批新兵走后不久,我和姜援朝傾訴衷腸之時,開大會我倆也是挨著坐,兩人并排坐在靠近東墻的椅子上。我的目光關(guān)注著臺上領導的講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忽然坐在右邊的援朝用胳膊肘輕輕地點了我一下:“哎,往那邊看?!闭f著,用下巴朝我們右邊示意,我即朝著他指示的方向看去,隔著幾層人的空隙,就見那位上海美女,靠著東墻,獨坐在一個較高處,正安靜地聽會,眼睛注視著主席臺,露給我倆一個側(cè)面全身?!懊琅?!你看像不像一幅畫?”援朝小聲對我說。</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通常對女孩的品評和欣賞,人人都會有,一般都留在心里。這樣敞開心扉地表達,也不是姜援朝的性格。人心里的細微變化,局外人很難體察,身臨其境的我感悟到并且坦然地接住了。看得出來,援朝已經(jīng)把我當作無所不談的哥們兒了,這是心靈受到強烈沖擊后,一種無所顧忌的釋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四大美女之中的韓波是從北京來的,是我防化兵部的女孩兒。夏慧群是來自南昌的下鄉(xiāng)知青。她二人當年正當稚氣未脫的年齡,長相清純靚麗。工作踏實、聰明活潑、愛好文藝,逢年過節(jié)的舞臺上都是臺柱子。我還記得機修連的一次演出,舞臺上余淳君拉著手風琴,韓波伴舞的場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二00六年回新干時,廠里的外地青年工友,上海的、吉安的、南昌的,早已走得干凈了。我部隊的子女也都陸續(xù)調(diào)離,大家各有歸宿。這四大美女中的韓波,經(jīng)輾轉(zhuǎn)回到了北京,生活幸福;夏慧群從廠里被選拔到贛南醫(yī)專學習,畢業(yè)后被分配到南昌的衛(wèi)星縣蓮塘縣人民醫(yī)院工作。欣喜她們都有個好的結(jié)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想這四大美女的形成,應是坊間口口相傳。而告知我這個傳說的大高,則是在我當兵走的幾年后,從廠里抽調(diào)到縣武裝部軍械所,后又調(diào)去縣體委工作,直至退休。既使在縣里,以大高的性格,人事上也是少有走動的,這四大美女的傳說,待吹到他耳中的時候,在縣城里也定然是知者甚眾了。雖然我們廠里多人不曉,但此話肯定不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凡是此類傳聞,多在民間流傳。往俗了說,是為八卦,若往深一點探討,則是群眾的喜聞樂見,也反映了百姓們的審美觀和精神追求。鑒于這四個美女全都是機修連的,我們是否可以這么品評:是我們防化兵的到來,開啟了新干縣對美的向往?也不知這幾十年之后,當年的四位美女人走位空,是否又誕生了幾屆新的四大美女?如有后續(xù),那我們機修連的就是第一屆,如果再沒有新的人選,那她們就成為了新干縣四大美女的絕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還有一件事值得一提,二00六年我回去時,特意到新干的簡易碼頭舊地重游。往回走的路上遇到一家人,男主人還是30歲不到的年齡,于是我就順便問了一句:“你知道當年的防化干校在新干的事嗎?”回答:“知道呀!他們還留著一個人吶。”我知道,他指的是大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想這位年輕人當年可能還沒出生,是家里長輩相傳,可見我們機修連在新干至少影響了兩代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雖然我機修連在新干的存在還不到短短的三年,在這千年古縣的歷史上如白駒過隙,只是一閃,可這一閃竟然是如此地驚艷!驚艷得于史書縣志上也能爭得它的一席之地,短暫卻是濃墨重彩的一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特做小詩一首,不知可否釋解其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素樸風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春花觀者流連,憐它冬去還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秋月遙相膜拜,意在親人團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夏荷史稱高潔,出淤泥而不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莫與樸素爭美,風流不用妝扮。</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0px;">再定新產(chǎn)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如今想從記憶中尋找當年機修連交接的情形細節(jié),竟然是空白,好像一覺醒來,廠區(qū)里穿軍裝的熟悉的面孔一下子就消失了,也未見交接儀式。來不及惆悵,來不及留戀、甚至來不及告別。直到有一天由地方的廠長召開了全廠職工大會,才突然意識到,是“江山易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地方接手后做的頭等大事,就是確立了本廠的新產(chǎn)品——臺鉆,并制定了赴杭州學習的計劃。至于為什么舍棄注塑機,我認為是臺鉆的體積小,以我們小廠子的能力,它的一切零件,我廠的設備皆可生產(chǎn)。從這個決策可看出,新的領導班子更加務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此次赴杭州學習的隊伍包括了鑄造、車工、鉗工,我有幸參加了,并于十月到達了目的地。對于參加的人員及具體人數(shù),原本我已記憶模糊,可是相冊里的一張照片填補了我腦海中的空白。</span></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前排左起:黃蘇仔 鄭慈屏 陳秀華</i></p><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后排左起:孔繁華 甄俊平 付雄如 老何(技術(shù)員) 樊志忠 張新民</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應該是我們參觀學習之余,在杭州虎跑泉的留影,一共九人。有意思的是,照片中竟有兩對有情人,付雄如和鄭慈屛;老孔和陳秀華,終成了眷屬,且都是白頭到老,感情如一。也是我等粗心,當時竟然一點兒沒看出來,他們是何時暗生情愫、私定終身的,或是在以后的日子里碰撞出的感情?看來“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江南佳麗地,富貴溫柔鄉(xiāng)”的說法真是不錯,是個讓人動情的好地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付雄如,新干本地人。因不在一個車間,對他并不了解,最早注意到他是因為我和老孔的一次聊天。那次談到新干本地的工友,我提到,還沒見到本地有能干的人。老孔說:“付雄如就很厲害”,引起了我對他的關(guān)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觀其人,待人處事沉穩(wěn),話不多、有主見。從不張揚,凡事不爭不搶,屬于收斂型的。聽其言,觀其行,便知是品性正派的人??磥砝峡鬃R人,眼光獨到。具備此等素質(zhì)的人正是錐處囊中,早晚會露其鋒芒。在我離廠后,老孔當了一段時間的廠長。之后,接任他廠長職位的就是付雄如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鄭慈屏,吉安知青。我回廠時先見到了她。后大高領我去了廠里,付雄如給我介紹了廠子的現(xiàn)狀,言談舉止如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陳秀華,上海知青,和老孔組建家庭后他們一起回了上海,成為幸福的滬上人家。也是世事難料,二0二三年,陳秀華在剛邁進老年門檻之時突然病逝,讓人惋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今年我雖身體欠佳,但腦子尚且好使。即使如此,對于我們在杭州學習期間的活動,也都諸事盡忘,唯獨一件小事,仍然記憶猶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一天,我們?nèi)⒂^學習,在廠區(qū)里走著,邊走邊說著話。樊志忠正在大聲地發(fā)表議論,我們五、六個人也聽得投入。而此時老樊的話語也引起了旁邊一位女士的注意。她站在車間門外,像是廠里的技術(shù)人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只見她快步走到我們身邊,笑著,朗聲沖老樊問:“哎,你是大同的吧?”聲音未落,大家舉目觀瞧,見此人三十五、六年齡,中等以上身材,面目嬌好,鬢邊一綹秀發(fā)自然垂散,正落落大方地等著回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樊志忠,山西大同人。老樊和李明、甄俊平三人在機修連是一個特殊的群體。又想起我剛到新干時劉福給我介紹情況時說的:“有三個我們防化團的老兵,是參加過原子彈爆炸的,也安置在此。這三人里樊志忠比較精干?!蔽依斫馑f的精干的含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們?nèi)齻€老兵是先于我們到的機修連,至于他們是怎么從新疆的大漠來到這贛水之濱,個中的曲折及細節(jié)我不好去打聽,也就不得而知了。想起看過的核彈爆炸的紀錄片中那隊戰(zhàn)士,行走在炎炎烈日的沙漠中,一天訓練結(jié)束后脫掉靴子,倒出半靴汗水的場景,不由得對這三位老兵充滿了敬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因為他們參與了這場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軍事行動,而且尚不知是否身體受到了核輻射及核污染的傷害,由此得到了部隊的關(guān)照,在他們退役后,根據(jù)本人需求,由組織安排工作。這是我們的戰(zhàn)士對國防做出了無私的奉獻和犧牲而應該得到的待遇,我覺得這也是我們防化兵做的最富有人情味兒的一件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三人各有性格,李明為人厚道,且最先調(diào)離,回了老家大同,人緣好,走時大家還為他開了歡送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甄俊平是河北人,在部隊據(jù)說就是司務長,在廠里也是食堂采購,與他人交往不多,每天似乎都是一副把世界看透了的表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樊志忠精明、能干,他和老甄都在平房住,都有媳婦,還沒孩子。老樊因和我同在鉗工班,又能談得來,因此與我交流較多,其中樊志忠跟我說的他在新疆當兵的見聞,我今天還記得清清楚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事情的起因得從頭說起,那是一天午飯時,在機修連餐廳,大家排著長隊等著打飯,我在后邊排著。往左邊一看。只見靠東墻邊并排站著一位中年女子和一個女孩,看她們眉眼相仿,似母女二人。見那個漂亮的小女孩,正是小荷婷婷、含苞待放的年齡,高挑身材超出同齡的孩子,乖巧的美中,一股朝氣溢出,依偎在母親身邊。再看母親,衣著樸素無華,挺身而立。氣質(zhì)不凡。心里思忖:“此等人物,是找誰的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此刻忽覺有人點了一下我的肩膀,扭頭一看,是劉浩。他打個手勢,意有話說,于是我便附耳過去,劉浩口對我耳邊小聲:“認得她倆嗎?”目光示向那母女?!安徽J得,是誰呀?”見我欲求答案的表情,便繼續(xù)說道:“這就是畢立軍的媽媽和妹妹?!庇肿匝宰哉Z:“這小姑娘一下子長得這么高了?!蔽业囊苫箢D解,心說:“怨不得,看著與眾不同?!敝皇菦]想到立軍的媽媽這么年輕而充滿活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畢立軍我不是很熟,在金坪時我與劉浩被分在六連,我弟新華分在七連,與北京來的倪保國同住一室,立軍和小倪就擠睡在一張床上。新華與他們都是好哥們兒,我常??匆娝麄冊诖蠖Y堂南邊的籃球場打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立軍的家事都是劉浩告訴我的,他爸是畢慶堂,少將銜,還說了立軍在他爸去世時大哭的一些事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來立軍和新華于六九年底一同應征入伍,服役在福州軍區(qū)警衛(wèi)營,由于兩人連隊離得近,經(jīng)常走動。后立軍退役回了北京,新華曾去北京探望。后聽說他去了德國,又驚聞立軍因故去世,時正值英年,一位有才華的哥們兒離我們而去,不禁讓人唏噓不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飯菜打好了,和樊志忠一桌吃飯,再往左側(cè)一撇,已不見了那母女蹤影,想是與哪個熟人約好了去做客,也就不必細究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當時只覺得立軍的媽媽和妹妹是從北京來到此游玩來的,后在五七群里,從北京兵部來的劉向宇發(fā)的消息中得知,畢慶堂任總參防化部副部長,不幸于六九年七月病逝,他夫人偕子女于六九年底隨隊赴江西五七干校,住在峽江縣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們邊吃邊聊,我心里想著,便隨口說了出來:“剛才防化兵部的畢慶堂的夫人和女兒在那兒站著……”老樊一聽便接口道:“畢慶堂我知道,”他掃了我一眼,看我在傾聽,接著說:“那是在新疆原子彈基地,一天,我們正在訓練,此時遠處開來一輛小車,一看便知是領導來視察,這時我們防化兵最高首長畢慶堂親自喊口令集合隊伍,平常是沒有的。我們在場的全體防化兵迅速集結(jié)、鴉雀無聲,列隊完畢?!笨次矣眯牡芈犞?,他繼續(xù)說下去,“喊罷立正口令,便轉(zhuǎn)身向那來人報告。我就想,接受少將報告的人是誰呀?”老樊頓了一下,也不賣關(guān)子了。“最后才知道,那是張愛萍。”老樊用他那帶著濃烈醋香的山西口音,抑揚頓挫地講完了他的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出門在外,穿著打扮各有喜好,很難分辨出人的來路,可他的口音騙不了人。但要聽聲辯人,也須得有經(jīng)歷才能做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再回到杭州廠里,老樊獨特的山西大同口音引來了知音。我也看出這位大姐的舉止,斷定是個有見識的人。一下子就能聽出大同口音的可不多見,看其來路,應該是本廠的員工。聽她口音,又是杭州江浙語音。也覺疑惑?!笆前 崩戏鸬?,卻還是滿臉地疑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見大家不解,大姐對老樊笑著解答:“我一直在大同工作,剛調(diào)回杭州不久?!币娎戏坪趺靼琢?,又說到:“剛才隔著那么遠,我一下子就聽出你說的是大同話,聽著真親切!”笑聲還是那么爽朗,言談舉止竟無一點吳儂軟語的溫婉,全然一副北方人的豪爽性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眾人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繼續(xù)往前走著,老樊落后跟大姐交流著,隨后互道珍重,揮手告別。我回眼望去,離那位大姐漸行漸遠了,她仍在那邊目送著我們離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很小的一件事,卻對我有所觸動。人道是:“他鄉(xiāng)遇故知”,會撥動人的思家之念,又有誰知,人在自家里,聽到故地的鄉(xiāng)音,竟也會如此地動情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不由得讓我想起了讓我感同身受的另一件事兒。那是三十七年后的二00九年,受曾同在新干的防化子弟老七、老八之邀,加入他們的云南自駕游。同隊中還有劉家老二和一個北京的哥們兒。一行九人三輛車,走遍了滇中、南、北的風景名勝。一日,車奔個舊城,行至一小鎮(zhèn)住宿。下車來,見路邊有幾個擺攤的個體商戶。我和老八信步而行,也巧了,正好走到一個攤位,攤主是年輕的小兩口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們也就是隨意問價,誰知他倆一開口,我聽著他們的口音咋就和新干的口音這么像呢?于是,我就冒問一句:“聽口音,你們不是本地人?。俊辈淮卮?,“是江西人吧?”對方也感覺問得意外,看著我說:“嗯,江西的?!蔽液屠习司o接著:“江西哪里的?”頓了一下,他們見我倆認真地等待著答案,遂趕忙回答:“新干的?!彼麄兊幕卮鹨幌伦幼屛液屠习擞悬c兒興奮。我倆互對了一下眼光,心說:“真是新干的,這也太少巧了吧?”在云南聽見故地久違的鄉(xiāng)音,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也不問價了,便和他們攀談起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們的家是在贛江對面的,哪個鄉(xiāng)已記不得了,早些年就出來闖世界,這里也算是他們打拼的一站吧。我倆也給他們講了我們的故事。此一晃而至今又是十六年過去,不知這對離家遠走的游子又闖蕩到了何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為什么我們都對我們曾經(jīng)生活和工作過的那片土地心懷眷戀?因為我們曾經(jīng)將我們生命中的最好時光奉獻在那里,我們對那片土地愛得深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就用這首小詩作為這兩件小事的結(jié)尾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喜相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久在遠方為異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偶聽鄉(xiāng)聲淚沾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家門聞得故地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喜不自禁遇知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人生何處不相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金風玉露化甘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歲月無聲悄然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唯有真情永長存。</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們的杭州學習之旅也圓滿結(jié)束,可我沒等到臺鉆試制成功和投產(chǎn),十二月份我當兵去了福建。但是我從后來的事兒中推斷,知道臺鉆作為機械廠的主打產(chǎn)品,曾經(jīng)生產(chǎn)并盈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來,廠子效益不好,裴水生和工友去廣東打工,就是做臺鉆,每年都賺了錢,而且收入頗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撰稿:張新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編輯制作:張新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審核:老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025年4月30日于安陽</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