瀘州碼頭采風(fēng)記

龔飛

瀘州碼頭采風(fēng)：在時光與江聲的褶皺里 11月7日的晨霧尚未散盡，瀘州市政協(xié)文史委已率二十余位《交通史話》執(zhí)筆者踏上旅程——這場以“長江與沱江碼頭記憶、渡改橋工程、城市緩堵、高鐵建設(shè)”為主題的采風(fēng)，更像一次穿越時空的水文考古。執(zhí)筆寫史的作者們與政協(xié)文史委、交通局的領(lǐng)導(dǎo)專家，偕同老船長、項目工程師等親歷者，組成一支打撈記憶的船隊，在江霧氤氳中緩緩啟航。領(lǐng)隊宋國楷主任、廖泳清副主任與交通局周源等負(fù)責(zé)人走在前列，身影如航標(biāo)般刺破晨靄。藍(lán)田街道青石板路在雨后泛著幽光，兩旁棕櫚如沉默的哨兵，將帶著江腥氣的濕潤空氣揉碎在葉尖。專家立于渡口舊址，嗓音像浸過水的銅鐘，把我們拽回汽笛撕裂黎明的年代：清晨六點的第一班渡船鳴響，車燈在乳白霧氣中暈染成流動的光河，車與船的呼吸在江面交織，人聲鼎沸如煮沸的江水。如今橋影如練橫亙天際，車流織就的綢緞晝夜不息，效率的刻度已躍入秒表時代，可那曾與江水對談的呼吸、等船時的絮語與焦灼，卻如退潮的細(xì)沙，悄然隱入歷史的灘涂。我俯身觸碰青石板，指腹下傳來細(xì)微的震顫——那是輪胎碾過歲月的余韻，是渡口從未真正熄滅的脈搏。隊伍行至江灘時，老專家忽然駐足，枯瘦的手指刺破雨幕指向江心：“那會兒沒雷達(dá)，全靠旗語說話——紅旗下垂是‘等潮’，綠旗畫圈叫‘滿舵’，一聲汽笛長鳴能救命。”雨絲斜斜掠過眉梢時，我忽然讀懂：交通史從不是橋梁跨度與航速的數(shù)字游戲，它鐫刻在船工眼角的溝壑里，藏在舵輪包漿的掌紋中——那是無數(shù)普通人以膽識為筆、以浪濤為墨，在驚濤駭浪間寫下的生命史詩。金雞渡早已卸下“渡人”的使命，碼頭輪廓被時光磨成模糊的剪影，唯余一棟米黃色磚樓如擱淺的方舟，在江風(fēng)中保持著最后的眺望姿態(tài)。齊整的窗欞像凝固的驚嘆號，銹蝕的天線仍指向航運的舊坐標(biāo)?！斑@里曾是調(diào)度心臟，”隨行的老碼頭工人說，“大喇叭一響，整個碼頭就活了——纜繩拋起的弧線、跳板碰撞的脆響、水手的號子能傳到對岸?！比缃衽郎交拇u縫中涌出，將墻垣織成綠色的挽聯(lián)，再無汽笛應(yīng)答。我佇立樓下，恍惚間這樓成了位領(lǐng)口別著銅扣的退役船長，制服筆挺卻再無航次，唯有墻根蔓延的青苔，替它數(shù)著江水漲落的年輪。磚縫里嵌著半個世紀(jì)前的吆喝，墻影中回蕩著挑夫負(fù)重的喘息，它本身就是部會呼吸的史書。穿過被雨水泡軟的林間小徑，神臂城遺址突然從綠霧中浮出——灰褐色城墻在鉛云下繃著冷峻的線條，垛口如鋸齒般啃著天光，青苔從磚縫中滲出，像時光用綠墨水寫下的俳句。這墻見過刀光劈開暮色，聽過濤聲漫過城堞；映過烽火燃亮的夜空，也照過歸舟載回的月光。它把千百年的故事壓進(jìn)磚石的肌理，任我們用指尖摩挲那些凹凸不平的敘事：守城將士的吶喊仍在甕城回旋，商旅船夫的嘆息已化作江風(fēng)，而歲月在城磚上刻下的年輪，深到能埋下整個沱江的記憶。登臨城頭遠(yuǎn)眺，整座神臂城似被江流托舉的古船，四面碧水如綾，田疇織就的綠毯上，村舍如散落的陶罐。一條小徑鉆進(jìn)林莽，像被時光咬斷的纜繩，隱約通向宋元年間的碼頭。這里曾是抗元的鐵壁，也是商船的驛站；如今烽火臺長出野菊，箭窗里漏進(jìn)鳥鳴，唯有江水仍拍打著當(dāng)年的岸線。凝視這片土地時，能觸摸到一種沉靜的力量——那是江水與城垣達(dá)成的永恒默契：刀光劍影化作稻浪翻涌，烽火狼煙凝成晨霧靄靄，歷史從未走遠(yuǎn)，只是換了身綠衣裳。雨幕中的展板如浸了水的古籍，墨跡淋漓間，神臂城的興衰如活頁般翻動。我們撐傘而立，任那些泛黃的往事漫過腳踝：有人在此運籌帷幄，讓令旗遮蔽江面；更多人在此彎腰拉纖，讓木船爬過險灘。歷史從不是帝王將相的獨舞，那些姓名未載入方志的船夫、更夫、挑夫們，用腳掌與櫓槳，在水陸之間織就瀘州交通的隱秘經(jīng)絡(luò)。他們才是江河真正的擺渡人——渡的是行人，更是文明的火種；守的是碼頭，更是記憶的根脈。雨絲又密了幾分，江面浮起乳白色的紗幔。神臂渡口的石階上，一位穿藍(lán)布褂的老船工正用煙桿指著對岸：“那邊就是彌陀，以前撐船過去要小半天，遇著‘打擺子’（漩渦），得跪著求龍王?！鄙ひ粝癖唤葸^的老木頭，帶著裂紋卻異常清亮，穿透雨簾落在江心。幾十年前，他的烏篷船載過背簍里的新米、書包里的課本，也載過披紅蓋頭的新娘。如今跨江大橋如彩虹臥波，渡口的青石板長出了蘑菇，他卻能精準(zhǔn)報出每處暗礁的位置：“水有記性，”老人用煙桿輕敲石階，“船走過的路，早刻在江底的石頭上了。”凝視他指節(jié)粗大的手——那掌紋里盛著沱江的漩渦，老繭上結(jié)著長江的浪沫，他站在雨中，本身就是座活著的航標(biāo)燈，提醒我們：有些航線雖已停擺，卻永遠(yuǎn)該在記憶里續(xù)航。集裝箱碼頭的紅色門式起重機如披甲的鋼鐵巨獸，長臂掠過江面時，將彩色集裝箱輕輕銜起，碼成巍峨的積木?！澳晖掏铝客黄瓢偃f標(biāo)箱，航線從宜賓直抵上海?！敝v解員的聲音裹著機械的轟鳴，我們站在“四川港投”的藍(lán)色標(biāo)識下，看散貨碼頭如何蛻變?yōu)橹悄芪锪鳂屑~。眼前是LED屏上跳動的數(shù)據(jù)、無人運輸車劃出的銀弧、巨輪鳴笛時驚起的鷗鳥——可我總想起清晨那道老城墻：從纖夫號子到智能調(diào)度屏，從烏篷船搖櫓到萬噸巨輪鳴笛，變的是工具的刻度，不變的是瀘州人血管里流淌的“向水而生、因港而興”的基因。“高水平建設(shè)港口型國家物流樞紐城市”——展板上的紅底白字，在鉛灰色天幕下如跳動的火焰。電子屏上，紅色航線如搏動的動脈，將成都、重慶、武漢、上海串成黃金項鏈。這不僅是集裝箱的旅行地圖，更是一座城的命運羅盤。瀘州正以港口為瞳孔，重新聚焦世界的坐標(biāo)：江水流淌的方向，就是它眺望的遠(yuǎn)方；汽笛鳴響的頻率，便是它心跳的節(jié)奏。執(zhí)筆者們此刻成了被書寫者，圍在展板前的身影，與泛黃照片里的碼頭工人重疊。有人用鋼筆速寫起重機的弧線，有人對著航線圖輕叩眉心——他們筆下的文字，將從這里解纜起航，如當(dāng)年的貨船，載著沱江的晨霧、長江的落日，駛向未來的書架。每一段敘述都是對江河的回望，每一滴墨暈開時，都是對碼頭記憶的鄭重簽收。沿著碼頭的藍(lán)色展板前行，像翻閱一部城市的航海日志：從“劃子渡”的木槳聲，到機械化碼頭的汽笛聲，再到智能港的電子蜂鳴，每一頁都貼著時代的郵票。高聳的起重機在江面投下巨影，那影子如時間的指針，一頭挑著纖夫磨穿的草鞋，一頭掛著集裝箱的電子鎖扣；江風(fēng)送來機械的合唱，混著遠(yuǎn)處隱約的號子——無數(shù)身影在歷史的航道上接力：挑夫的汗滴、船工的號子、工程師的圖紙、調(diào)度員的指令……他們用不同的錨點，將瀘州的水運故事系在奔流不息的時間之河。海潮渡口的石階旁，一艘舊渡船正枕著江水打盹。船身的紅漆剝落得像陳年痂痕，卻仍倔強地挺著龍骨，仿佛隨時會解纜起航。青灰色石階如被江水啃噬的琴鍵，兩旁野藤垂落如簾，遮住半個世紀(jì)的喧囂。兩位挎竹籃的老人坐在石階上，絮絮叨叨地數(shù)著舊時光：“以前趕集的人能把船壓歪，汛期停渡時，多少新娘哭紅了眼”“馬燈掛在船頭，光一晃，就知道是自家的船回來了”。這渡口沒有大橋的雄姿，卻像母親手中的棉線，將兩岸的炊煙、啼哭與叫賣聲縫綴成綿密的生活——那些被效率時代省略的等待與牽掛，都藏在這石階的凹痕里。老船長站在舊船的駕駛艙前，手勢仍帶著掌舵的慣性：“看水色辨暗流，青黑是深潭，泛黃要起浪；聽水聲知淺灘，‘咕嘟’是漩渦，‘嘩嘩’是平流?！彼氖终圃诙孑喩咸撐?，仿佛那里仍纏著磨出包漿的纜繩?！伴_船三十年，浪頭再高也能躲，就怕忘了江水的脾性——”他忽然頓住，目光摩挲著江面的褶皺，“就像忘了老朋友的生日。”那一刻，我們都成了江畔的蘆葦，靜靜聆聽江風(fēng)送來的箴言：知識從不是書本里的鉛字，而是江霧在眉梢凝成的水珠，是水紋在掌心攤開的密碼，是歲月用三十年光陰，在掌紋里搓捻出的珍珠。踏上甲板，木質(zhì)紋理里嵌著經(jīng)年的桐油香，墻上“船員安全承諾”的紅漆雖褪，字跡卻如礁石般執(zhí)拗地清晰。舷窗外，江水正以千年不變的姿態(tài)漫過船底，將兩岸青山與低垂的云絮揉成流動的水墨。我扶著被歲月磨亮的欄桿，掌心忽然發(fā)燙——那些槳聲欸乃、笑語喧嘩的舊時光，正順著木紋一點點漫上來，在水面碎成粼粼光斑。瀘州高鐵站的玻璃幕墻將天光揉碎成星子，講解員的聲音裹著電子屏的藍(lán)光，在“昨天-今天-明天”的時間軸上跳躍：從“蜀道難”的喟嘆到“高鐵時代”的呼嘯，從綠皮火車的哐當(dāng)聲到復(fù)興號的流線型剪影，電子沙盤上的紅色軌道如覺醒的動脈，正將這座江城的脈搏接入全國的心跳。在柔和的燈光下，宋國楷主任的總結(jié)帶著江風(fēng)的清冽：“我們打撈的不只是碼頭銹跡，更是一座城的精神錨點?！绷斡厩甯敝魅蔚母兄x則如溫茶入喉：“董代富老師的倡議是星火，宋主任的策劃是風(fēng)帆，交通局與各鎮(zhèn)街的支持是兩岸的燈塔——正是這眾人劃槳，讓我們的記憶之舟得以破浪前行?！彼驁?zhí)筆者們，眼底盛著沱江的星光：“愿我們將今日聽見的江聲、觸摸的石階、遇見的掌紋，都釀成文字的酒，明年的《文史專輯》，該是一壇醉倒時光的瀘州老窖?！?lt;/p> 創(chuàng)作不易，引用圖文請注明出處！ 車渡碼頭聽講解 專家講解車渡碼頭 金雞渡碼頭，只剩一座大樓 神臂城老城墻 神臂城遠(yuǎn)眺 老瀘州神臂城介紹 老師傅介紹神臂城渡口，對面是彌陀 講解員介紹現(xiàn)代化的瀘州集裝箱碼頭 大家圍在展板前，認(rèn)真聆聽講解。 考察瀘州集裝箱碼頭 考察瀘縣海潮渡口 聽船長介紹海潮渡情況 大家在渡船上體驗 我在渡船前留影 周旭川先生與老船工 文友們與船長夫妻倆合影 在船上體驗 渡船上體驗，棒極了！ 下船了 渡船在對岸 在瀘州高鐵站聽講解員介紹瀘州高鐵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市政協(xié)文史委宋主任總結(jié)一天的考察收獲。 大家座談，頗有收獲。廖泳清副主任說，感謝董代富老師倡議，感謝宋國楷主任周密策劃加強領(lǐng)導(dǎo)、羅江細(xì)心安排。 與古城墻親密接觸，收獲滿滿，不虛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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