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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故鄉(xiāng)系列之（六）岑溪米粉——石磨轉(zhuǎn)出的鄉(xiāng)愁滋味

寒峰

石磨轉(zhuǎn)出的鄉(xiāng)愁滋味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當嶺南的晨光帶著濕潤的暖意，穿透薄霧灑在騎樓街的青石板路上時，便四處飄起了縷縷的米粉香。這香氣，是刻在嶺南人骨子里的味覺記憶，于廣西尤為濃烈——桂林米粉的爽辣、柳州螺螄粉的炸裂、南寧老友粉的上頭、玉林煮粉的綿長……各自演繹著米粉江湖的精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而對于我，老家岑溪的那一碗石磨米粉，以其獨有的嫩滑與本真，在我心中占據(jù)著無可替代的位置，成為鄉(xiāng)愁最具體的模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岑溪地處桂東南，全境在北回歸線以南，南亞熱帶季風氣候區(qū)，高溫多雨、水熱同季、日照充足、雨量充沛，年平均氣溫 21.3 ℃，非常適合水稻的生長。且岑溪多山，山間清泉潺潺，所產(chǎn)秈米質(zhì)地上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方水土孕育出的米粉，自始至終堅守著最古樸的制作之道。在岑溪，一碗米粉的誕生，是一場對傳統(tǒng)近乎執(zhí)拗的堅守?，F(xiàn)代飲食的“科技狠活”在這里仿佛失了效，時間被拉回到一個更樸素、更虔誠的刻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總以為，攪拌機打出的米漿，是粗暴的、斷裂的；唯有石磨磨出的，才是連綿的、有生命的。那緩慢的旋轉(zhuǎn)，是對米粒靈魂的喚醒，而非肢解。那原始質(zhì)樸的石磨，就像大地沉默的嘴唇，兩扇厚重的麻石，鐫刻著歲月的紋路。磨眼是它的入口，浸泡得圓潤飽滿的糙米，順著磨眼滑落，便開啟了一場奇妙的轉(zhuǎn)化。如今雖不用人力去推那沉重的磨桿，換作了電機驅(qū)動石磨，但那“?！獓！钡穆曧懸琅f，不疾不徐，仿佛時光本身在吟唱。石磨的轉(zhuǎn)速是緩慢的，它溫柔地碾壓、研磨，讓米漿在擠壓中緩緩流出，細膩如綢，乳白溫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制作米粉，泡米是第一步，需將秈米用山泉水浸泡數(shù)小時，直至米粒吸飽水分，變得柔軟飽滿。隨后，米粒被分批送入石磨的料斗，隨著磨盤轉(zhuǎn)動，乳白色的米漿緩緩溢出，順著磨盤邊緣流下，帶著淡淡的米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磨好的米漿還要經(jīng)過濾布過濾，去除粗渣，只留下細膩如綢的米漿，被均勻地舀在鋪了濕布的蒸盤里，送入霧氣蒸騰的蒸籠。不過片刻，一張晶瑩剔透、吹彈可破的米粉皮便成了。揭下的瞬間，熱浪裹挾著最純粹的米香撲面而來，那是任何工業(yè)香精都無法模擬的，來自土地與陽光的恩賜。這樣的米粉，方能當?shù)闷稹澳刍凇彼膫€字。入口是毫不費力的順滑，牙齒輕輕一碰，便在口中化開，但那份柔韌的筋骨猶在，隨之彌漫開的，是稻谷最本真的香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如今，仍有少數(shù)追求制作高品質(zhì)、原生態(tài)米粉的店家燒柴火蒸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岑溪人吃粉，吃法上也透著一股爽利與直接。最尋常的，便是那一碗干撈粉。蒸好的一張張米粉被掛在竹桿上，還冒著熱氣，迅速切條碼在碗里，像一座小小的雪山，有些商家還會撒上少許炒香的白芝麻。配菜一般是香氣四溢的各種鹵肉，層層疊疊地鋪在“雪山”之上。然而，真正的靈魂，在于那一勺秘制的鹵水。每一家粉店，都視自己的鹵水配方如傳家寶，里面不知融入了多少味香料，經(jīng)過了多少個小時的熬煮。那鹵水，色如琥珀，味道咸鮮中帶著回甘，醇厚里藏著層次。當它澆在雪白的米粉和肉塊上時，仿佛瞬間給這素凈的畫面注入了靈魂，一切都活色生香起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而在諸般吃法中，最具地方特色的是那碗狗肉粉與鴨兒粉。這并非什么風雅的名號，卻帶著市井的、蓬勃的生命力。狗肉是白斬狗，與米粉竟是天作之合（怕引起愛狗人士的反感，就不描述白斬狗的制作過程了）；鴨兒粉則是另一種風味。鴨兒，顧名思義，一是鴨齡不能過大、二是體型需偏小。一般是選用本地放養(yǎng)三個月以上、半年以下的土鴨，肉質(zhì)鮮嫩緊實，體型不能過大（否則難以炸透），經(jīng)腌制后用食用油（最正宗的是用本地的軟枝山茶油，可現(xiàn)在這東西已成稀罕物、奢侈品，品質(zhì)好的價格已經(jīng)超過200元1斤）慢炸，色澤金黃，香氣撲鼻。將鴨子斬成小塊，鋪在米粉上，澆上鹵汁，再撒上少許蔥花和香菜，一碗鴨兒粉便大功告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對于一個真正的“老饕”而言，這碗粉的旅程還未結(jié)束。桌角那一排小小的佐料罐，才是每個人構(gòu)筑自己風味王國的基石。嗜辣者，定要舀上一勺店里自制的生辣椒醬，那辣味尖銳而直接，瞬間點燃味蕾；或是夾幾顆酸辣椒，在酸辣的刺激中，更添一分開胃的爽利。而于我，那一把切碎的生紫蘇葉，才是最終的靈魂所在。紫蘇的香氣，清冽、霸道，帶著一絲藥草的芬芳，它像一把神奇的鑰匙，能解去肉食的油膩，能將鹵水的醇厚提升到一個更為清揚的境界。只需撒上少許，整碗粉的氣韻便為之一變，仿佛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忽然添上了一筆空靈的留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岑溪的街頭巷尾，遍布著大大小小的米粉店。這些米粉店大多裝修簡單，一個工作臺，幾張桌椅，便是全部家當，卻總能吸引絡(luò)繹不絕的食客。清晨時分，米粉店便熱鬧起來，上班族、學生、晨練后的老人，紛紛落座，點上一碗心儀的米粉，開啟活力滿滿的一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到了日上三竿，粉店里又會呈現(xiàn)出另一番光景。常能看到幾位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叔，三兩好友，不約而同地聚到相熟的店里。各自要上一碗扎實的狗肉粉，然后，其中一位朝店家熟絡(luò)地喊一聲：“老細（老板），一人一杯！”（連“米酒”兩個字都可以省去）店家便會端上幾個玻璃杯，里面是自家釀的、溢著淡淡米香味的米酒。老人們接過酒杯，也不多話，先埋頭吃上幾口粉，讓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然后雙手向天滿足地舒上一口氣，才慢慢端起酒杯，輕輕地呷上一口。那米酒的清甜醇和，正好化解了狗肉的濃膩。于是，話匣子便打開了。從今年的收成，聊到兒孫的趣事；從年輕時的壯舉，聊到巷尾的新聞。他們說得慢，吃得也慢，一杯米酒，一碗粉，竟可以消磨上一整個上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陽光透過門簾，在老人們布滿皺紋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們吃的或許不只是一碗粉，喝的也不只是一杯酒。那是一種儀式，一種屬于他們的人生節(jié)奏。在飛馳的時代里，他們用這一碗粉、一杯酒，為自己構(gòu)筑了一個可以安然停靠的港灣。這碗粉里，有他們熟悉的、從未改變的土地的味道；這杯酒里，有他們發(fā)酵了一生的、醇厚的情感。這，或許便是他們?nèi)松凶詈唵?，也最踏實的一大樂事了?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石磨轉(zhuǎn)動，磨出的不僅僅是岑溪米粉的人間煙火氣，更是岑溪人流淌在血液里的鮮活記憶，縈繞在心頭的悠悠鄉(xiāng)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山河歲月，俱在一碗米粉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8px;">岑溪市4A級風景區(qū)天龍頂山地公園</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配圖均源自網(wǎng)絡(luò)，一并鳴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