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麗水的秋意是裹著水汽來的。11月的風里還余著桂花香,我拖著行李箱踩過青石板路,箱輪與路敲出細碎的響,像在為即將開幕的攝影節(jié)預熱。提前一天到,只想做個安靜的看客,把那些凝結在作品里的光陰,好好讀進心里去。</p><p class="ql-block"> 最先要赴的約—-在“時影·影像藝術中心聯(lián)展”區(qū),我的四幅作品就在那里參展。四幅作品并排掛在墻上,像四個沉默的敘事者,守著“看見·世界”這個主題,等待懂它的人駐足欣賞。</p><p class="ql-block"> 站定的那一刻,鏡頭里的光陰突然活了過來?!斑淀懖氐刂T”的經(jīng)幡還在風里翻卷,西藏海拔四千多米的陽光,仿佛還曬在肩頭。紅墻下停著的新能源汽車,車身上落著幾縷經(jīng)幡的影子——原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不是抽象的詞,而是西藏幾十年的真實寫照,是古老與新生在同一幀畫面里的溫柔相擁,也體現(xiàn)在女主角的微笑里。</p><p class="ql-block"> “熊貓食竹”的畫面總帶著暖意。圓滾滾的家伙抱著竹子啃得認真,飼養(yǎng)員胸前的工作牌隱約可見“出訪交流紀念”的字樣。這團毛茸茸的黑白,曾在不同國家的動物園里,被不同語言的驚嘆包裹。原來和平可以這樣具體,帶著竹葉的清香,藏在跨越山海的凝望里。</p><p class="ql-block"> 目光落在“林間鹿影”與“麥間麗影”上時,呼吸會輕輕頓一下。照片里的烏克蘭姑娘,眉眼像多瑙河的波,笑起來時,發(fā)梢都纏著陽光。那是戰(zhàn)爭爆發(fā)前,她作為文化使者來中國,經(jīng)朋友牽線,我們在郊外的樹林與麥田里拍攝了半天。她是國家功勛話劇演員,也是世界級模特,鏡頭里的她,時而化作林間精靈,時而變作麥田詩人??扇缃?,硝煙漫過三年,新聞里的碎片拼湊不出她的模樣。她還能在舞臺上舒展嗎?還能遇見那樣透亮的藍天嗎?照片里的笑那么亮,看久了,眼眶會悄悄發(fā)熱——原來“看見世界”,既要收納美好,也要接住美好碎落時的疼,還要把“愿硝煙散盡”的祈愿,縫進每一道光影里。</p><p class="ql-block"> 正被這些念頭纏裹著,一道身影停在了作品前。金發(fā)姑娘,睫毛像蝶翼,指著照片又指著我,語速輕快地說著什么,眼里閃著雀躍的光。我正窘迫,旁邊的年輕翻譯笑著解圍:“老師,這位是西班牙的攝影師兼策展人。她說中國攝影展上,少見專門為歐洲女性定格的鏡頭,覺得您的目光很特別。還說,看您滿頭白發(fā),是中國攝影界的‘大爺’呢。”</p><p class="ql-block"> 我忙擺手,拉過翻譯:“可不敢當。中國攝影界的‘大爺’,是那些拿過金像獎的大師。我呀,只是個追著光影跑的老頭子?!?lt;/p><p class="ql-block"> 翻譯轉(zhuǎn)述后,她忽然朗聲笑起來,像風吹過銅鈴。又一陣低語后,翻譯說:“她講,您的作品與‘看見·世界’太契合了。她想邀請您去西班牙參展,讓更多人透過您的鏡頭,看見更遼闊的世界?!?lt;/p><p class="ql-block"> 末了,翻譯補充:“她想邀您到外面拍幾張合影?!?lt;/p><p class="ql-block"> 我笑著應了。并肩站在展館外的大樹下,快門按下時,忽然覺得奇妙——前一刻還在照片里惦念遠方的人和事,這一刻,遠方的善意已輕輕叩門。原來鏡頭真的能搭起橋,讓不同語言的心跳,在“看見”與“被看見”里,慢慢同頻。</p><p class="ql-block"> 風穿過庭院,帶著桂花香的余韻。原來所謂“與世界接軌”,或許就是這樣:你認真記錄著世界的模樣,世界便會循著光影,悄悄向你走來。</p><p class="ql-block">(袁浩/圖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