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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當試驗工的年月

高平孟

<p class="ql-block">　　1970年9月份，吉林炭素廠在樺甸縣招工了400來名知識青年，隨即組編成4個新工人連，直接去市文廟北邊的胡同附近挖地道去了。</p><p class="ql-block"> 這些知青剛剛從農(nóng)村回來，個個膘肥體壯又俯首帖耳，是極好的廉價勞動力</p><p class="ql-block">……一直到年底嗖嗖風起小雪飄飄了才開始分配。</p><p class="ql-block"> 某日的下午，工廠長筒子的老俱樂部里，燈光昏黃。400來人卻鴉雀無聲。會不會抽煙的都叼上了一根。黑洞洞的空間里，煙頭一閃一閃的顯示著焦急的心態(tài)，命運的期待。</p><p class="ql-block"> 在農(nóng)村時，都說回城干什么都行?？墒茄巯聟s都期盼分個好點兒的單位。那時候全國學解放軍，都是軍事編制：研究所編號為312車間。312領(lǐng)人時念了我的名字，我懵懵懂懂的站起來，下意識問了句：什么單位呀？同學們都高興的祝賀我“研究所呀”……</p><p class="ql-block"> 研究所一共接收了11名新工人。兩名籃球隊員和一名黨員分到鉗工組，其余八名分到了小產(chǎn)品班。我們來后，班組正好18人，被戲稱為18棵青松。</p><p class="ql-block">班長是個老試驗工，生產(chǎn)技術(shù)經(jīng)驗豐富；工會小組長和黨小組長是工人階級進入上層建筑時派進的生產(chǎn)車間工人師傅。</p><p class="ql-block"> 小產(chǎn)品班組主要工作是生產(chǎn)直徑6㎜光譜純碳棒。每月任務下達后，分兩班倒生產(chǎn)。每班都想爭取多干點兒。8小時內(nèi)沒有潛力了，白班就提前，4點班就延后。就像有一股力量推著摽著，誰也不甘落后。</p><p class="ql-block"> 兩班交接時互相留謎語猜。長江水位下降（汞）。二姑娘（姿），包公上場（黜），一口吃掉牛尾巴（舌）。很多很多。我們出的千頭萬尾一條蟲（禹），無人迎佛獨西來（狒），孔雀東南飛（孫），他們一直沒有猜出，問也不告訴。都上白班了，才公布答案。這算是另外的一種較勁形式吧。</p><p class="ql-block"> 我們的生產(chǎn)原料由廠調(diào)度安排在夜間，由車間的大混凝鍋先混好。運回試驗車間后，倒在我們刷洗好的地面上。把料鋪開，涼了以后再堆起（用一寬有300㎜多的長木板，系上繩子前拉后推，像農(nóng)民翻地一樣翻料）。百多度的溫度，騰騰的瀝青煙氣，難聞，熏烤，兩層口罩也遮擋不住。一車一車的來，一遍一遍的翻涼堆起。每次都是午夜后才能收工。17點左右吃的2塊苞米面發(fā)糕早已消化殆盡。肚子餓，身疲憊，匆匆洗個澡，再蹬近一個小時的自行車回家，第二天正常上班，沒人派飯派車加獎。一切都覺得這是本職工作，自然正常。</p><p class="ql-block"> 到了73年年中吧。工廠收到冶金部函件＿＿“為大慶煉油廠試制密封環(huán)”。所領(lǐng)導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我們小產(chǎn)品班。并在全班組會議上講：冶金部之所以下達這個任務，是因為進口產(chǎn)品一再提價。鼓勵我們抓緊時間試制，爭取早日拿出產(chǎn)品。班組的同志們都熱血沸騰，國家把這么重要的任務交給我們，一樣的工作有了不同的意義。</p><p class="ql-block"> 隨即班組成立了試驗小組，由卞正華師傅、戴麗君師傅兩名技術(shù)員和我組成（那時大學生都稱為技術(shù)員）。</p><p class="ql-block"> 什么是密封環(huán)？形狀結(jié)構(gòu)理化指標都一無所知。</p><p class="ql-block"> 8月中旬，我踏上了去安達市的火車到達大慶總廠。第二天，經(jīng)總廠介紹又乘火車到龍鳳煉油廠。</p> <p class="ql-block">終于見到了廬山真面目，這就是密封環(huán)。（網(wǎng)上下載的相似圖片）</p> <p class="ql-block">　　石墨密封環(huán)常用于石油開采平臺的閥門密封系統(tǒng)。具有耐腐蝕，耐磨損，耐高壓的特性，在高溫（200~850℃）環(huán)境下保持穩(wěn)定，防止油氣泄漏。</p> <p class="ql-block">　　更令人意外的收獲是，在幾個國家產(chǎn)品說明書上，見到了原料組成和理化指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此行不枉滿載歸??！</p> <p class="ql-block">　　試驗工作拉開了帷幕。</p><p class="ql-block"> 根據(jù)以往生產(chǎn)經(jīng)驗和參考了國外產(chǎn)品規(guī)格和理化指標，制定了五個試驗方案。</p><p class="ql-block">試樣毛坯為直徑113、3/58、8x50㎜圓環(huán)。</p> <p class="ql-block">　　前四個方案均采用煤瀝青做粘結(jié)劑，第五個方案擬采用酚醛樹脂。</p><p class="ql-block"> 1973年9月上旬我又南下沈陽，到沈陽化工廠購買酚醛樹脂。那是個計劃經(jīng)濟年代，工廠無權(quán)擅自銷售，于是報到市化工局待批。</p><p class="ql-block"> 在等待批文的閑暇時間，游覽了故宮、昭陵、福陵。</p><p class="ql-block"> 這是在福陵留影。</p> <p class="ql-block">匆匆嘆歲月，不再是少年。</p> <p class="ql-block">　　五個方案同時進行。工序照舊，手忙腳亂時全班的同事們也積極的參與。</p><p class="ql-block"> 我們的試驗組長卞師傅，他是天大畢業(yè)。炭素理論功底扎實，工作經(jīng)驗豐富。戴師傅她是南京大學畢業(yè)，討論方案時總是有獨到見解。這五個試制方案就是二位師傅和班長三人反復研究制定的。我的工作主要是具體操作，計算配方，工作記錄，整理數(shù)據(jù)資料等。</p> <p class="ql-block">　　炭素生產(chǎn)是一項老工藝了，生產(chǎn)周期長，工藝復雜，影響產(chǎn)品質(zhì)量的因素多。產(chǎn)品要經(jīng)過原料煅燒、破碎、混捏、壓型、焙燒、浸漬、石墨化和機加等整個工藝過程。石墨密封環(huán)雖小，也是“五臟俱全”。并且因自身特性，還要采取特殊技術(shù)手段。</p><p class="ql-block"> 隨著工序的推進，根據(jù)即測理化指標即時調(diào)整配方和試驗方法。有挫折有思考有爭議有調(diào)整，但一直是信心滿滿地工作著。</p><p class="ql-block"> 日子一天天走過，方案一步步實施。終于在1974年2月份試驗工作總體結(jié)束。酚醛樹脂做粘結(jié)劑的效果不理想，其他四個方案產(chǎn)品的理化指標都達到或好于國外產(chǎn)品。</p><p class="ql-block"> 樣品理化指標一覽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第一方案數(shù)據(jù)資料。（其他四個方案數(shù)據(jù)略）</p> <p class="ql-block">　　dk（假比重）、du（真比重）、A（灰分）、6（抗壓強度）、H（肖氏硬度）和K（不透率）都達標。只有耐磨損指標需到大慶臨廠測試。</p> <p class="ql-block">　　1974年2月5日，我?guī)е藗€樣品（每個配方兩個樣品），二次北上去大慶。第一次是心里空空不知所以。而這次充滿了信心和期待……</p><p class="ql-block"> 在哈爾濱站前飯館用餐。顧客排隊到了門外，不知什么原因，總是吵吵鬧鬧罵罵咧咧。買了已經(jīng)不大熱乎的一盤白菜粉條，一塊苞米面發(fā)糕，在凍著一層薄冰的污垢的桌面上用了一頓午餐。</p><p class="ql-block"> 去安達的火車檢票時，人群就像刮臺風時涌起的海浪一樣拍向列車。車門，車窗都成了入口。我跟隨著人群，人群裹挾著我，我雙手護持著試驗樣品，新買的藍圍巾掉在身后僅幾米的地方，眼睜睜的看著取不回來……</p> <p class="ql-block">　　在龍鳳煉油廠的技術(shù)科，樣品裝上了耐磨試驗機。試驗機是一立方箱體，頂端是一直徑約一米的圓盤，上有一掀蓋，帶有若干個小半圓環(huán)球。八個試樣平鋪在大圓盤上，上蓋的圓球壓住。圓盤順時針旋轉(zhuǎn)，各個小圓球逆時針旋轉(zhuǎn)。轉(zhuǎn)速：每分鐘約3000轉(zhuǎn)。耐磨試驗開始了，時間半個月左右……</p><p class="ql-block"> ……打道回府，靜候佳音。雖有忐忑，但自信滿滿……</p><p class="ql-block"> 大慶終于來消息了：八個樣品完全通過測試。</p><p class="ql-block"> 雖然沒有跳起來，但全班組都感到高興自豪。</p><p class="ql-block"> 在全所大會上，所領(lǐng)導給予了高度贊揚，只是那時沒有獎金一說。但是所領(lǐng)導宣布試驗小組編制保留下來，繼續(xù)搞試驗。這對我們來說尤其是對我就是最大的獎賞。</p><p class="ql-block"> 隨即組織人馬四管（四個方案）齊下，加班加點，趕制產(chǎn)品。</p><p class="ql-block"> 這一試制成功，不但解決了大慶的生產(chǎn)需求，也為國家節(jié)省了大量外匯，更是對冶金部有了一個滿分的答復。</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74年的五六月份吧，研究所迎來了三位客人。冶金部鋼鐵研究院21室的施慶功、白永貴和北京301醫(yī)院口腔科的蘆煥忠。</p><p class="ql-block"> 他們到來的目的是：請求試制直徑27/21X65mm碳加熱管。</p><p class="ql-block"> 這個產(chǎn)品是鑲牙設(shè)備上的加熱部件。以前都從國外進口，現(xiàn)在已經(jīng)斷供。并強調(diào)說國務院副總理鄧某平急需等待使用。務必重視云云。</p><p class="ql-block"> 技術(shù)要求：</p><p class="ql-block"> 電壓6伏；電流220安；</p><p class="ql-block"> 加熱10分鐘左右溫度應達到1500℃以上。</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這是提供的設(shè)備示意圖</p> <p class="ql-block">　　這項任務又交給了我們試驗小組。</p><p class="ql-block"> 照樣是集思廣益的研究試驗方案。（如下表）</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根據(jù)樣品的特性不適宜工廠大燒結(jié)爐加工，由鉗工組和電工組的師傅們在籃球場場地砌筑了2x3x5米的小巧電爐。結(jié)合常規(guī)焙燒曲線編制了供電升溫曲線。</p><p class="ql-block"> 三班倒的蹲守在小電爐旁邊。監(jiān)視著溫度，按通電時間調(diào)整著電流，電壓……</p><p class="ql-block"> 終于出爐了＿＿北京的客人急不可耐地取走了試驗樣品……</p> <p class="ql-block">　　1974年7月18日，冶金部鋼鐵研究所21室來信反饋：</p> <p class="ql-block">　?、貰號樣品與進口樣品相仿，經(jīng)301醫(yī)院在英國進口設(shè)備上實際應用，完全達到使用要求。</p><p class="ql-block"> ②A號樣品，完全符合新型牙用爐的使用要求。我們認為電阻值在60~70歐范圍能滿足要求。</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隨后，又完成幾項試制任務。</p><p class="ql-block"> ①吉林大學化學系固氮組＿＿合成氨石墨（阿爾法石英）。</p> <p class="ql-block">　?、陂L春應用化學研究所五室＿＿多孔石墨。</p> <p class="ql-block">　?、廴壊?06研究所＿＿航空密封環(huán)和軸承套。</p> <p class="ql-block">　　西方較早的擁有了完整的工業(yè)體系，許多方面居于世界領(lǐng)先的地位。但并非所有產(chǎn)品統(tǒng)統(tǒng)高不可攀……</p><p class="ql-block"> 我們順利的完成了試制任務，有信心能夠完成更多的項目。更相信全國各個行業(yè)領(lǐng)域都具備克難攻堅的實力。希望有關(guān)部門不必等到人家“加價、斷供”時，才想到放眼國內(nèi)“自力更生”……</p> <p class="ql-block">　　1975年4月，我告別了小產(chǎn)品班試制組，調(diào)進了研究一組。</p><p class="ql-block">先后參加的專題有：</p><p class="ql-block"> ①高壓焙燒專題</p><p class="ql-block"> ②高爐塊專題</p><p class="ql-block"> ③小碳磚專題</p><p class="ql-block"> ④粗縫糊專題</p><p class="ql-block"> ⑤電極斑花專題</p><p class="ql-block"> ⑥全油焦電極專題</p><p class="ql-block"> ⑦G11專題</p><p class="ql-block">（奉題長命，本人起草了粗縫糊總結(jié)報告＿＿這是復寫原件）。</p> <p class="ql-block">　　專題的來源：</p><p class="ql-block">①冶金部下達的任務</p><p class="ql-block">②研究所N年遠景計劃</p><p class="ql-block">③生產(chǎn)中出現(xiàn)的產(chǎn)品質(zhì)量問題。</p><p class="ql-block"> 題長及成員由所長和組長商議確定。待專題小組籌備完畢后，即招開專題方案匯報會。題長在會上（研究一組研究二組全員參加）介紹方案制定的依據(jù)措施目標和日期。其他的同事們則你一言我一語的各抒己見提供參考意見。那種熱氣騰騰的場景記憶猶新。</p> <p class="ql-block">1985年8月，我離開了研究所。</p><p class="ql-block">路遙馬急人間事，回首難忘舊時情。</p><p class="ql-block"> 小產(chǎn)品班組是我步入社會的第一個落腳點，這里的工作認真踏實公而忘私的氛圍，深深的感染和教育了我，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年多些，卻深情在心，教益終身。</p><p class="ql-block"> 今日回思，當年展現(xiàn)工人階級光輝形象的鋼花四濺、大慶井架宣傳畫，不正是如我班組的同事們＿＿一個個平凡的工人，在平凡崗位上默默耕耘的形象匯集嗎？</p> <p class="ql-block">從調(diào)入試驗組到研究組，前后十二年的時間。</p><p class="ql-block">我從一個知識荒蕪的青年工人知曉了“炭素世界真奇妙”。它不單單用做燃料，而是廣泛的應用于鋼鐵、有色、化工、宇航、生物工程和國防工業(yè)的各個領(lǐng)域。</p><p class="ql-block"> 在與各位師傅朝夕相處的工作中逐漸的積累了專業(yè)知識，提升了研究能力。從最初的“鴨子聽雷”，也漸漸的參與研討甚至翻譯資料獨擋一面。</p> <p class="ql-block">忘不了啊忘不了研究所的十五年。</p><p class="ql-block">那是一段催人奮進的崢嶸歲月！</p><p class="ql-block">那是一個激情燃燒的火紅年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