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小說《遺憾，終歸是遺憾》（續(x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杜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飛機(jī)穿越云層，林曉望著窗外無邊的蔚藍(lán)，忽然想起不知在哪里讀過的一句話：不要對短暫出現(xiàn)過的人，執(zhí)念太深。這世上，有些錯過，是為圓滿；有些轉(zhuǎn)身，是為永恒。</p><p class="ql-block">陳然便是那個短暫出現(xiàn)的人。他只能伴她一程，卻無法共她一生。</p><p class="ql-block">波士頓的秋天來得比北京早。林曉很快適應(yīng)了哈佛的學(xué)術(shù)節(jié)奏，她把所有時間都投入到研究中，仿佛這樣就能填滿內(nèi)心的空洞。然而夜深人靜時，她還是會不自覺地想起陳然，想起那段不見光的愛情。</p><p class="ql-block">“何必執(zhí)念？”她的室友蘇菲在一次深夜談話中輕聲問道。蘇菲是心理學(xué)博士，總能看透她的偽裝。</p><p class="ql-block">林曉苦笑：“我知道執(zhí)念無用，可心不由己?！?lt;/p><p class="ql-block">“人說到底，是活在緣分中，而非關(guān)系里?！碧K菲遞給她一杯熱茶，“愛自己的第一課，是懂得他人的來去，從不是對你價值的判定?！?lt;/p><p class="ql-block">林曉沉默不語。她明白這個道理，可真正釋懷又是另一回事。</p><p class="ql-block">那年圣誕節(jié)前夕，林曉在哈佛圖書館偶然翻到一本中文詩集，其中一頁被不知名的讀者折了角：“若是有緣，千山暮雪亦相隨；若是無緣，對面相逢終難留。”</p><p class="ql-block">她怔怔地看著這兩行詩，忽然淚流滿面。原來，她和陳然之間，從來都是“無緣”二字。</p><p class="ql-block">時間是最好的療藥。第二年春天，林曉開始能夠平靜地回想過去。她漸漸明白，離散并非否定相遇時的光華，而是生命另一種深情的成全。當(dāng)彼此的路不再交匯，不必回望，亦不必追問——她無需質(zhì)疑自己的光芒，并非明月不夠皎潔，只是星河各有其軌。</p><p class="ql-block">成長的必修課，是學(xué)會目送。有時候，放手比緊握更接近愛的本質(zhì)。</p><p class="ql-block">與此同時，在北京，陳然的生活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離婚后，他獨(dú)自經(jīng)營事務(wù)所，把大部分時間都投入到工作中。他試著聯(lián)系過林曉，卻發(fā)現(xiàn)所有的渠道都被切斷了。起初他感到痛苦，后來逐漸明白，這是林曉選擇的方式，也是她最后的溫柔。</p><p class="ql-block">一個雨夜，陳然整理舊物時，發(fā)現(xiàn)了林曉遺落的一本筆記本。翻開內(nèi)頁，是她娟秀的字跡：“愛到深處不糾纏，思念到極致不相見。任何關(guān)系，走到最后不過是相識一場。情出自愿，事過無悔，不負(fù)遇見，不談虧欠。”</p><p class="ql-block">他坐在書房的地板上，久久沒有起身。原來，林曉早已為他們的故事寫好了結(jié)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兩年后，林曉以優(yōu)異成績畢業(yè)，并順利進(jìn)入紐約一家知名傳媒公司工作。她的生活被新的挑戰(zhàn)和機(jī)遇填滿，過去的傷痛漸漸淡去。</p><p class="ql-block">一個偶然的機(jī)會，她需要回國洽談一個跨國項目。飛機(jī)落地北京時，她平靜地發(fā)現(xiàn)，這座城市已經(jīng)不能再在她心中掀起波瀾。</p><p class="ql-block">項目洽談很順利。最后一天的慶祝晚宴上，主辦方邀請了一位特別嘉賓——國內(nèi)著名建筑設(shè)計師陳然。</p><p class="ql-block">他們在大廳相遇，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陳然老了些，眼角皺紋更深了，但氣質(zhì)更加沉靜。林曉則變得更加自信從容，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為愛糾結(jié)的女子。</p><p class="ql-block">“好久不見。”陳然率先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p><p class="ql-block">“好久不見?！绷謺晕⑿貞?yīng)，內(nèi)心出奇地平靜。</p><p class="ql-block">他們避開人群，在酒店露臺上有了時隔兩年的對話。</p><p class="ql-block">“我看了你在紐約做的項目，很出色?！标惾徽f。</p><p class="ql-block">“謝謝。你的作品也越來越有影響力了?！?lt;/p><p class="ql-block">短暫的沉默后，陳然輕聲說：“我一直想告訴你，李靜再婚了，對方是個很好的人。孩子也很喜歡他。”</p><p class="ql-block">林曉點(diǎn)點(diǎn)頭：“那就好?！?lt;/p><p class="ql-block">又一陣沉默。這一次，林曉先開口：“你知道嗎？我曾經(jīng)恨過你，也恨過自己。但現(xiàn)在我明白了，有些人的出現(xiàn)，只是為了讓我們成為更好的自己?！?lt;/p><p class="ql-block">陳然望著遠(yuǎn)處的燈火，輕聲說：“你曾經(jīng)問我，為什么現(xiàn)在才離婚。其實我當(dāng)時沒有說完——我選擇在那個時間點(diǎn)離婚，不是為了和你在一起，而是因為我終于明白，沒有你，我也不能再繼續(xù)那段婚姻了。我需要為自己活一次。”</p><p class="ql-block">林曉微微一怔，隨即笑了：“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p><p class="ql-block">是啊，都不重要了。無論當(dāng)初的緣由如何，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他們錯過了，就是錯過了。</p><p class="ql-block">告別時，他們沒有交換聯(lián)系方式，只是輕輕擁抱，然后各自轉(zhuǎn)身。</p><p class="ql-block">林曉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想起那句詩：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p><p class="ql-block">可是如今，闌珊深處只剩琉璃碎影，沉默如深雪。她不必再等一場不會到來的回眸。</p><p class="ql-block">人生行至此處，她愿靜默成一座遠(yuǎn)山——不追不問，不怨不擾。風(fēng)來過，云掠過，而她依舊挺拔如初。</p><p class="ql-block">回到公寓，林曉打開日記本，寫下最后一段話：</p><p class="ql-block">“若不曾期待過猛烈的驚喜，或許也不會遭遇徹骨的寒意?？扇粢驊峙碌蛄愣芙^花開，生命又該多么荒蕪？《人間失格》里說：‘僅一夜之間，我的心判若兩人，她自人山人海中來，原來只為給我一場空歡喜，你來時攜風(fēng)帶雨，我無處可避。你走時亂了四季，我久病難醫(yī)。’</p><p class="ql-block">但我依舊向前——</p><p class="ql-block">從心出發(fā)，遇見更從容，更強(qiáng)大的自己。</p><p class="ql-block">不再追問為什么，不再執(zhí)念或許怎樣...</p><p class="ql-block">我只是平靜地走過了你，</p><p class="ql-block">爾后，堅定地走向我！”</p><p class="ql-block">合上日記，林曉望向窗外。北京的夜空罕見地出現(xiàn)了星星，微弱卻堅定地閃爍著。</p><p class="ql-block">遺憾，終歸是遺憾。但人生不就是由各種遺憾組成的嗎？正是這些錯過與失去，塑造了今天的自己。</p><p class="ql-block">她拿起電話，撥通了紐約公司的號碼：“我決定接受派駐東京的任命?！?lt;/p><p class="ql-block">是時候開始新的旅程了。（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