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本文總結(jié)自一次讀書活動。所讀文章依次為愛因斯坦的《論教育》、肖川的《歷史與文學 教育永恒的支柱》、上官木子的《人文素養(yǎng)比數(shù)理能力更基礎》、李新宇的《大學教育：公民意識的嚴重欠缺》、克里希那穆提的《我們需要怎樣的教育》）<br><br> <br>一，大家的評論<br>1, 《愛因斯坦論教育》<br> T：現(xiàn)在學生作文，不是以表達思想為本，而是以取悅閱卷老師為目的。<br> L：語文成了文辭的堆砌，結(jié)構模式化。<br> B：中國學生埋頭學理，認為理科比文科重要得多。但連愛因斯坦這樣的物理學家都肯定文對理的作用，我們怎么能不反思？<br> G：愛因斯坦推導相對論時，對哲學得深度研讀，讓他受到啟迪。<br> W：教育的目的是為了擴大而不是控制學生的思想與精神。<br><br>2，《歷史與文學 教育永恒的支柱》<br> C:從文學作品中，可以觸摸每個靈魂，體會人類性格品質(zhì)的多樣性，而不是以文學為借口培養(yǎng)出“機器”。<br> Q:每個人都可以在文學中讀出自己的思想，發(fā)掘并釋放由文學引發(fā)的潛能。<br> G:歷史讓我們從以往的經(jīng)驗中汲取智慧，避免重蹈覆轍；文學幫我們洞察人性的不同與社會現(xiàn)實；哲學引導我們追問價值。<br> W:文學作品能讓人感受生命的偉大與人性的價值。<br> C:文學使我們感受生命的崇高和光輝，從而生成獨立的人格與深切的關懷。<br> C:歷史，讓我們在多元中學會共情，吸取教訓。文學，讓我們對復雜的人性增加了解。<br> W：文學，照見自我，也看見別人，教給人反思。歷史，蘊藏著文明演進的規(guī)律。<br><br>3，《人文素養(yǎng)比數(shù)理能力更基礎》<br> S:人文素養(yǎng)讓人有自己地見解，不會人云亦云，更能穿透現(xiàn)象看本質(zhì)。<br> W：缺乏人文素養(yǎng)，精湛的技術會走偏。<br> W:人文素養(yǎng)中的價值觀、共情力和批判性思維，決定了人如何運用數(shù)理知識。<br> C：現(xiàn)在有文科無用論，大量文科專業(yè)被撤銷，理科生瞧不起文科生，公司不招文科生?！芏鄬W生，也許學習階段優(yōu)秀，但后半輩子庸庸碌碌，除了學習什么都不會。<br><br>4，《大學教育：公民意識的嚴重欠缺》<br> W:教育，應教會學生維護自己的權利，也尊重他人的權利，教會人們共生。公民意識，是為與他人和諧共處提供保障的。<br> B：我們培養(yǎng)了許多精通專業(yè)的技術精英，但卻造就了不合格的公民。導致權利與義務認識不清，參與公共事務意愿缺失，社會道德與倫理底線過低。<br> B：大學有學術造假、論資排輩的弊端，成為爭名奪利的官場。<br> M:中國人最有權力意識，而缺少權利意識。權力的份量在社會生活中的比重過大。<br> S:缺乏公民權利意識，使我們出現(xiàn)兩類人。一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放棄對自身權利的維護；一類咄咄逼人，自私地擴大自身的權利。第二類往往是因第一類讓步而產(chǎn)生的。<br><br>5, 《我們需要怎樣的教育》<br> C：教育在于破除內(nèi)在外在的束縛——無需再外在競爭中確認自我價值，而是專注于內(nèi)在生命的充盈。<br> W:教育的意義在于消除外在及內(nèi)在破壞人類思想、關系及愛的那份恐懼，給我們?nèi)坏淖杂伞?lt;br> G:消除恐懼是克氏教育觀的核心密碼，目的是能察覺生命的細節(jié)，獲得不被功利綁架的自由。<br> N:教育不是謀生的手段，而應該是掙脫心靈束縛、尋找本真的橋梁。<br> Z:教育的本質(zhì)，是純粹地升華一個人的身心，沒有任何干擾和雜念。<br><br><br> <p class="ql-block">二，總結(jié)</p><p class="ql-block"> 我們讀的這幾篇文章，都指出了我們今天教育的弊端，各自入手的角度不一。同時有破有立，它們也告訴我們好的教育該如何做。前幾篇講要注重人文素養(yǎng)，注重公民意識，最后一篇講注重內(nèi)在的自由。前幾篇說的是人如何面對他人和社會，最后一篇說的是人如何面對自我。如果用一個詞來概況，那就是“自由”，前幾篇重點在于外在的自由，最后一篇重點在于內(nèi)在的自由。</p><p class="ql-block"> 問題是，我們都知道這些道理是對的，我們又該如何達到這種自由？尤其是我們已經(jīng)面對弊端如此明顯的教育，負擔如此重的學業(yè)壓力，還談理想的教育，談自由，不都是妄談嗎？所以有些同學就寫出了這種情緒。一個同學寫：“學著無趣的知識，必然想走神兒。投入學習只是加重自己被機械化的進程。”另一個同學寫道：“作業(yè)太多，寫得好累。我一直在想：我有什么必要學，為什么而學？”的確，我們面對自己深知其弊端的教育，怎能心平氣和去學習？在這種內(nèi)心的交戰(zhàn)中，為什么還妄談自由？</p><p class="ql-block"> 我也為這個問題糾結(jié)過很久，教書的前十多年都在糾結(jié)。直到最近幾年才想通。在那十幾年中，教著自己質(zhì)疑的課程，想著：如果和別的老師一樣，讓你咋教就咋教吧，心中不甘；按自己的想法教呢，又不得不顧及考試大綱和學生、家長對成績的要求；當然也沒有那么強大的能力突破模式，所以左右為難，哪邊也不落好，搞得自己好累，當然也有很多學生對我有意見。后來終于想通了，然后接下來的幾年，就越來越喜歡當老師，每天都特別有幸福感。有一次和弟弟聊天，他在杭州做飛行員，天天飛遍五湖四海，自由，又賺錢。但他對我說：很沒有意義感，年輕的時候，拼命想過自己能掌控的生活，有點錢，有點自由?，F(xiàn)在好像有了，但是只感到被機械化的生活困住。發(fā)現(xiàn)好像追到了，反而正好失去了。我想了想，認真地說：我倒是越來越為現(xiàn)在的生活滿意，因為我感到找到了教書的意義，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自己能做班主任做到退休。然后我還告訴他，我理解的飛行員的意義感在哪里。</p><p class="ql-block"> 那么我對教育，到底想通了什么呢？我對思考“為什么而學”的那個同學寫道：“如果你認識到眼前的這種生活無法逃離，那就只能承受它帶給你的苦，然后珍惜和創(chuàng)造它所能帶來的自由。這是我思考了二十三年的結(jié)論?！边@就是我想通的。為了解釋這句話，我們舉一個電影為例，《肖申克的救贖》。</p><p class="ql-block"> 主人公安迪的妻子因為對他不滿，出軌。他恨她，酒醉之后甚至想殺了她。但是巧的是，他剛克制了念頭沒殺她，她和她的情人卻被別人殺了。法官裁定是安迪殺了人，因為好像證據(jù)很充分。安迪入獄了。他在監(jiān)獄里度過近二十年。如果不是最后越獄成功，他在監(jiān)獄里可能會度過五十年。</p><p class="ql-block"> 坐冤獄的人一定會喊冤，一定會抱怨，有人還會崩潰。安迪要面對獄警的暴力、犯人的欺凌，還要承受被剝奪自由、名譽的痛苦。這里的“無法逃離”不只是物理空間的禁錮，更有精神上的同化——許多犯人逐漸被“體制化”，放棄了對自由的渴望，默認了苦難的宿命。</p><p class="ql-block"> 我為什么講這個電影？安迪的冤獄，是一個無法逃避的處境，就像你們面對的學習。當然你們沒有這么嚴重。面對這種處境怎么辦好呢？試想一下，安迪如果天天抱怨命運不公平，法律不公平，制度不合理，或者總是批判，總是憤怒，不合作，別人怎么看他？雖然他確實有理由這么做，但我們會覺得他是個弱者。如果他抱怨或批判一天兩天，我們可以理解他，但如果他一直抱怨、批判下去，那我們心底估計都會看不上他。他不但得不到別人的尊重，甚至在長年累月的負面情緒下，他都會被自己打垮，成為行尸走肉，或者病死獄中。比這種弱者強一些的人，是那些心態(tài)端正下來的，就像大部分獄友一樣，用解嘲的方式說自己像這里所有人一樣，是無辜的，然后在監(jiān)獄中按部就班，安心坐牢。而安迪呢，他不是這樣。</p><p class="ql-block"> 他面對逆境，不但沒有抱怨過，還從未放棄對生活的掌控。他是更強的強者。他在欺凌中守住尊嚴，通過知識為自己贏得權利、贏得友誼，在獄警站到自己這一邊后，終于徹底擺脫了欺凌。他為獄友爭取到屋頂喝酒的片刻愜意，用廣播播放《費加羅的婚禮》，在絕望中為他人也為自己保留了一絲精神慰藉，他用一封封信給監(jiān)獄爭取來一座圖書館，讓監(jiān)獄里每個人有了聽音樂和看書的權利，他幫很多人獲得高中學歷……更重要的是，他用十九年時間，以一把小錘子鑿出通往自由的隧道。他越獄后，還順手懲罰了惡人，并且臨走前還給自己的好友留下一條出獄后的去處，可以說挽救了好友的后半生。</p><p class="ql-block"> 他越獄前，和瑞德說：“是我（間接）殺了妻子，瑞德?！薄拔移拮雍退榉虿皇俏覛⒌?，我用十九年，我犯的錯也該償清了，一間店，一條船，這種要求并不過分?！?lt;/p><p class="ql-block"> 很多人會忽略這句話，這話很重要，它反映出，安迪認為，自己的妻子雖然不是自己所殺，但和自己間接有關，所以他覺得自己也有罪。所以，他把這近二十年的牢獄生活，當作自己的救贖。</p><p class="ql-block"> 莊子有句話，叫做“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知其不可奈何，就是置身于無法逃避的處境，在這種情況下，那就要安之若命，就要接受這種命運，承受它帶給你的苦。這就是安迪的態(tài)度，也是我想勸大家的態(tài)度。不要抱怨，不要批判，沒錯，大家都知道這種處境是值得批判的，但你總是批判，你就像個弱者。</p><p class="ql-block"> 古人有句話叫做“登山耐仄路”，你想觀賞風景，你想去遠方，你就的承受路上的坎坷?，F(xiàn)實生活不是無摩擦的理想情境，任何路都有它必然的干擾和阻力，你總對抗這些，你就耗費了尋找自由的精力。</p><p class="ql-block"> “承受它給你帶來的苦”的下半句，是“珍惜和創(chuàng)造它給你帶來的自由?！边@種自由不是平白賜予，在這種艱苦處境中，自由都是自己爭取來的，就像安迪，他的處境的改善，全都來自努力。如果他不努力，他什么自由都沒有，他要么被欺凌得像個畜生，要么被體制化，如同自殺的布魯克斯。</p><p class="ql-block"> 這些是他爭取來的外在的自由，另一方面，安迪還有一種內(nèi)在的自由——心靈的自由，那是這一切努力的基礎。他越獄前對老友說：“我想我只有一種選擇，要么忙著生，要么忙著死?！比丝傄c什么來度日，他選擇懷抱對自由的希望去努力，哪怕要用十九年才能在墻上打穿一個洞，哪怕要承受無人能承受的兩個月的禁閉。忙著生，就是抱著自由的希望，而不是忙著死——苦熬時日。</p><p class="ql-block"> 就像他那次為整個監(jiān)獄放音樂，明知會被嚴厲懲罰，他也要放。被關禁閉出來后，獄友問他怎么熬過禁閉，他說：“有莫扎特陪我?！?獄友問他：“他們允許你帶電唱機？” 安迪搖頭回答：“在腦中，在心底，音樂之美是奪不走的。沒有感受過嗎？” 隨后他又對瑞德說：“就是在這里才有意義，有音樂，才不會忘記?！薄霸谶@個世界上，總有些地方是石墻關不住的，在人的內(nèi)心有他們管不到的東西，完全屬于你。”</p><p class="ql-block"> 我相信我已經(jīng)在比較基礎的層面上闡述清楚了克里希那穆提那篇文章的意思，怎樣叫做“破除內(nèi)在和外在的束縛”、“全然的自由”。當然克氏還有更深的意思，他講的是修行，我們談不了那么深。</p><p class="ql-block"> 我要說的是什么？請看好自己目前的狀況，是不是除了學習再無其它選擇？如果是，那就承受它的苦，然后懷抱希望，去創(chuàng)造自己的自由，總有一天，你會走出這座高墻。不要抱怨，不要批判。告訴自己，對抗苦難的過程中，你的靈魂會被打磨得光亮。</p><p class="ql-block"> 但如果你確實不適合學習，或是除了學習還有其它選擇，那就不需要來承受這份苦，并在這苦中強行尋找自由。如果你不確定自己適不適合學習，除了學習還有沒有其它選擇，那就先別想，認真對待眼前的學習，一邊往前走，一邊看清自己的路。</p><p class="ql-block"> 說回我自己，我也是教了十多年書之后，明白了不可能有理想的現(xiàn)實，學會了承受當下教育中無可避免的苦，學會了在這種苦中尋得自由的空間，創(chuàng)造一些意義，才變得安穩(wěn)下來的。我們讀這些文章，也是我尋到的意義之一。我希望讓這些來文章告訴我們，我們處在一個什么樣的處境當中，應該怎樣面對這種處境。人只有認清現(xiàn)實，思考過如何生活，才能過一個值得過的人生。我希望，你們讀過、思考過這些事，起碼以后有一天你們有了自己的孩子時，或者做了老師，有了自己的學生時，你不會把那些教育里的弊端，不加思考地施加到他們身上。</p><p class="ql-block"> 我希望那些天天想“為什么而學”的人，想想我的分析有沒有借鑒作用。不能逃避一種處境，又對這種處境擰著眉毛打量的人，是辛苦的人，他的內(nèi)心有兩種矛盾的力量在斗爭，他在自己對抗自己。而當他開始承受這種處境，他起碼就不再糾結(jié)，他的內(nèi)心就只剩一個心念，其內(nèi)心的幸福度就會提高很多，這也是自由的一種體現(xiàn)。自由不是不合作，有時候自由是接受壞的東西，和它和平共處。有人覺得，面對不合理的現(xiàn)實，不憤怒、不批判，就是妥協(xié)，就是墮落。不是的。我們不能說安迪心平氣和坐那十九年的牢就是出賣了自己，相反，那是他堅持自己，創(chuàng)造自由的方式。</p><p class="ql-block"> 更何況，如果我們一直不合作，你將會把事情搞得越來越壞，它會陷得你越來越深，你離自由會越來越遠。你只有像安迪一樣，接受它，利用它，改造它，它才能成為你走向自由的通道?？傆幸惶欤慊仡^看，當年困擾你的那些，都成為過眼云煙了。</p><p class="ql-block"> 再說，如果我們投入學習，其實它也不是那么苦，這比安迪的那座監(jiān)獄好多了。甚至學進去之后，會得到很多樂趣。如果你還總是覺得苦，那么有可能你還是在對抗，有可能你需要降低標準——盡力就行，問心無愧就行，不要過分為難自己。</p><p class="ql-block"> 最后，我們的教育雖然無數(shù)弊端，但也不是沒有優(yōu)點。我們培養(yǎng)不了大師，我們制造了大量教育炮灰，這當然值得鄙視。但是，我們也培養(yǎng)了很多優(yōu)秀的技術人才。北美有兩萬清華畢業(yè)生，硅谷就有近8000人，這些高學歷的華人，聰明勤奮，技術過硬，素質(zhì)很高，是炙手可熱的一類人。那里很多企業(yè)的高管、高級工程師，都是我們這個教育體制下出來的。前幾天羅永浩和360創(chuàng)始人周鴻祎有一個對話，周在其中說了這樣一段話，他說他大學時沒有好好學線性代數(shù)，導致現(xiàn)在看論文有困難。羅當時有點震驚，說你為啥要自己看論文，難道不是由專業(yè)人士看了解釋給你嗎？周說，不是，這些大方向，我必須自己了解了才能決策?？?，這就是我們學的這些東西的用處：我們眼前，是一個講功利教育制度，功利功利，可以建立事功，可以得利，它當然是有用的。我們只是需要知道它的弊端，學會自己去矯正它。</p><p class="ql-block"> 我引用J同學的一段話當作結(jié)尾：“我們只能在接受‘硬式’教育的同時，保持內(nèi)心的寧靜，用自我調(diào)節(jié)使教育轉(zhuǎn)化為自己所有的財富而非負累，心中寬廣而非無措、恐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