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蟠龍到黎城這段旅游公路，沿途沒有任何旅店，距離超過一百公里，上坡不斷，其中還包含了一個HC級大坡和七個中小型坡。HC級坡是某騎行軟件中代表最高級上坡的符號，通常是連續(xù)上坡超過20公里或海拔提升超過一千米的坡。比如前幾天我爬五臺山、大堡巖時的超級坡都屬于HC級。單純看這些“上坡大軍”，就能預(yù)料到一路的艱難。</p> <p class="ql-block">經(jīng)過反復(fù)推演，以我之前的體力表現(xiàn)和載重量，要想在一天內(nèi)穿越過去，就必須極早出發(fā)，就算如此，都有可能走夜路。</p><p class="ql-block">為了將這條路理順，我昨晚（27日）一直忙到十一點多才睡，睡前還想著如果睡到上午，那所剩時間可能就不夠穿越板山了。哎，要不是被面攤老板陰了一下，也不會折騰到這么晚才睡，明天也就可以從容早起了?？墒牵呀?jīng)這樣了，就只能先把覺睡好，明天再說嘍……</p><p class="ql-block">可能是心里有事的原因，我在凌晨四點就醒了，但卻睡得非常好，以至于剛醒時還以為睡了八九個小時。本來還在擔心如果醒太晚就要在這個破鎮(zhèn)子待一整天的我，此刻突然閃過一個想法：不如現(xiàn)在就出發(fā)！此時距天亮還有一個多小時，體力好像也說得過去，且凌晨時段，路上也沒什么車……我越想越覺得行，逐漸對自己這個突發(fā)奇想感到興奮，好像有種即將夜襲敵營的感覺。面攤老板，雖然你陰了我，但我不會因此而耽誤一天的，這就讓你看看，什么叫逆風翻盤！</p><p class="ql-block">于是我舒展了幾下筋骨，感受感受目前的身體狀況，雖然已連續(xù)高強度騎行四天，并且只睡了四個多小時，但并不感覺很沉重。那么，就再堅持一天吧，到黎城再徹底地好好休息！</p><p class="ql-block">我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今天那條蜿蜒曲折的路，仿佛散發(fā)著一股危險味道，使人充滿了探索欲，身體卻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翻身下床行動起來了。我邊輕輕哼唱著兒時最愛的馬賽曲，邊麻利地收拾著衣物和行李。</p> <p class="ql-block">當我全副武裝出發(fā)時，特意看了一眼時間，凌晨5點17分，仿佛一個面臨大戰(zhàn)的將軍在戰(zhàn)前最后一次對表。和我預(yù)料的一樣，鎮(zhèn)子里的早餐店都沒有開門，不過不重要，在我包里，還有好多面包和水果，夠吃兩頓了。</p> <p class="ql-block">騎車奔向漆黑的大山！在這黎明前的黑暗中，世界還在沉睡，卻有一個瘋子，早已獨行在山間！他在想著什么，想著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想著時光荏苒，想著生命流逝，想著此刻的熱愛與汗水，想著游走于山間的噠噠聲……這是必將載入我騎行史冊的一天，人生，本就是一場史詩，就讓我享受這其中的每一份艱苦與沉重！它們一直在提醒著我，我在活著，在活著！在大口喘氣，揮汗如雨地活著！這一切，是多么令人著迷！</p> <p class="ql-block">在黑夜中走完八公里回頭路，我又來到了韓北村附近的旅游公路上，遙遠的天邊開始泛起了隱隱晨光。這一段路，從昨晚下坡過來，到今早上坡回去，竟一直是在黑暗中通過的。</p> <p class="ql-block">塌方路段，是我的最愛?？梢該踝〕孕熊囃獾钠渌囕v，使整條路成為我一個人的舞臺。</p> <p class="ql-block">在模糊的晨光中，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團沉默的戰(zhàn)車，除了一門心思向前沖外，其他事一概不想。我感到每往前走一小段，那遙遠的黎城就近了一些。</p><p class="ql-block">走上這條“二百里不歸路”，就只剩下一個選擇，那就是必須一天到達黎城。熱血與士氣是需要的，但充分做好理性分析也是必需的。由于我目前的體力儲備并不樂觀，面臨的旅途又十分艱苦，我就必須把有限的精神與力氣都用于“向前騎行”這一件事上，不能浪費一點。于是，我開始對今日的騎行進行“軍事化管理”。</p><p class="ql-block">以前，在騎行中，我有時會聽小說、音樂排解寂寞，但今天，我決定停止一切音樂和小說，盡量減少腦力的波動以節(jié)省精力。</p><p class="ql-block">第二，減少方便次數(shù)，盡量在身體很疲憊時候才去，這樣方便時的兩三分鐘也相當于休息了一下。就餐時間同理，需要在精疲力盡時才有權(quán)利吃飯。</p><p class="ql-block">最后，必須抽出兩小時的非騎行時間，作為容錯時間，用于應(yīng)對意外情況、休息、吃東西、問路等情況。</p><p class="ql-block">其實，一個真正的長途騎行者并不像人們想象的那樣，整日都在悠閑地享受風景，充滿詩意和浪漫，而是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數(shù)著公里數(shù)，不斷地計算剩余的時間及路程，并克服著內(nèi)心煎熬，使自己務(wù)必堅持到目的地后再放松、泄氣……如果這一天的路程很艱苦、距離很遠，則必須給自己提前做好充足的心理建設(shè)，這樣才能拿出足夠的勇氣和耐心來面對挑戰(zhàn)。所以，我每天騎行都有種感覺，不管這一天路程是遠還是近，基本都是到最后幾公里才會感到煎熬，騎50公里如此，騎100多公里也是如此……這就說明了煎熬其實和主觀意識的關(guān)系是很大的。</p> <p class="ql-block">天終于大亮了，不知不覺，我已連續(xù)騎了十幾公里上坡，全程沒有推車，這在平時是很少能做到的，但我不敢沾沾自喜，因為一旦驕傲就容易因滿足而泄氣，現(xiàn)在的我，完全就靠著身體中的那口“氣”堅持著，必須繃住才行。此時此刻，我才真正體會到“氣”對于人的重要性。它是精神層面的東西，也是生理層面的東西，只要這口氣在，我就可以一直維持威猛的前進動力。</p><p class="ql-block">我沒有馬上下車關(guān)閉尾燈，并不是因為天還不夠亮，而是在等待一個時機，那就是當我騎到精疲力盡之時，可以借著下車關(guān)閉尾燈的十幾秒稍作休息。是的，我對時間的計算已精確到秒了，雖然漫漫長路會持續(xù)一整天，但對每個細節(jié)的把控也絕不能放松，因為今天，除了到黎城，我沒有退路。其實，并不是說那十幾秒有多重要，而是分秒必爭的心態(tài)，正是維持心中那口氣的關(guān)鍵。</p> <p class="ql-block">清晨的旅游公路如一條剛從黑暗中爬出的彩虹，一直延伸到遙遠的前方，我在“彩虹”上自由地騎行著，沒有車，也沒有人，除了偶爾幾聲清脆的鳥叫，整個世界仿佛還在沉睡著。在我還很年輕的歲月，當我還整日在寫字樓忙碌之時，根本不會想到，若干年后，我可以一個人騎行在這如夢的清晨之路上。</p> <p class="ql-block">終于進入著名的“板山風景區(qū)”了。作為整個長途騎行路上重要的“打卡點”之一，早在兩個月前，我就開始期盼一睹它的雄姿了。今天，我終于騎到了離它近在咫尺的地方，此時此刻，我突然感到不那么在乎時間了，只要能見到絕美的風景，就算走點夜路又算得了什么呢？和那些可以克服的微小麻煩相比，人生中的那些可遇而不可求的高光時刻才是最珍貴的。</p> <p class="ql-block">磚壁村所在的這片峽谷，據(jù)說就是當年百團大戰(zhàn)時八路軍總指揮部所在地，只見它隱伏于錯綜復(fù)雜的深谷，地勢險要，進可攻退可守。朱德、彭得懷、左權(quán)等人就是在此地指揮了八路軍在抗戰(zhàn)時期最大的一場攻勢的。</p> <p class="ql-block">只有到達距離它幾公里的山塬之上，才能在眾多丘壑、塬壁間找到它的身影。</p> <p class="ql-block">不知是巧合還是上天安排，在走過磚壁村沒多遠，我就轉(zhuǎn)向了一條筆直向東的大路。剛好此時，明媚的太陽就在我正前方的山尖里露出頭來了……當?shù)谝荒柟鉁嘏卣赵谖夷樕蠒r，我突然感到此刻好像生命萌芽破土而出，一陣莫名感動。很多時候，人們都會特意爬上名山大川，或是徹夜守在海邊的沙灘，就為等待那絕美的日出景象。而現(xiàn)在我眼前這輪“金黃色火球”，雖然沒有名山大川或廣袤大海的襯托，但卻讓人感到如此動人，就像一位來人間拯救我的女神，宣告黑暗之路已徹底結(jié)束，而它升起的方向，正是通往太行板山的方向，那一束束金燦燦的光，似乎將我的板山之行染上了一層奇幻色彩，使它煥發(fā)出無盡地生命與希望。</p><p class="ql-block">此時，在這陽光照耀的彩虹路上，我和滿載行李的爪銀飛電就像走進了一幅美妙的油畫之中。興許是亢奮的作用，一種看似矛盾的狀態(tài)在我身上發(fā)生了：在艱難爬坡中，我雖感到身體沉重，但心情卻十分輕松，雖然累但不苦……我仿佛觸摸到了心靈深處的某種東西，無比踏實與寧靜。在這大自然的世界里，艱苦仿佛也變成了一件令人著迷的事，它讓我因感悟到了沉甸甸生命而享受，心情不再有一點飄忽不定，而是實實在在地沉浸在大地中……</p> <p class="ql-block">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覺醒了“小宇宙”，就這樣一直爬著坡，卻始終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好像永遠都不會“精疲力盡”。而這并不是因體力提升導(dǎo)致的，而是和全身的精神暢快有關(guān)。</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途徑冀南銀行舊址，當時的八路軍為了打破日本人的經(jīng)濟封鎖，就自己建立了銀行。</p> <p class="ql-block">在七點多的時候，我已經(jīng)走了二十多公里，且都是上坡，可以說形勢相當樂觀。但就在這時，意外情況還是發(fā)生了。</p> <p class="ql-block">在我的前方再次遇到封路，本以為這次和以前那些封路路段一樣，無非就是因為少量落石或塌方不讓汽車通行，并不會影響自行車?？墒?，當繼續(xù)走沒多遠后，眼前的景象讓我傻眼了。</p> <p class="ql-block">只見足有二百米長的路段都被挖地機徹底打碎，布滿了大小碎石，應(yīng)該是要重新修，而路兩旁都是陡峭的山坡，更無法通過……</p><p class="ql-block">難道要就此返回蟠龍嗎？！若如此，今早的二十幾公里就全白走了！不但如此，我還要繞到滿是大車和塵土的國道上，且需要明天才能再次出發(fā)……這顯然是一件非常惡心的事。</p><p class="ql-block">望著眼前的亂石堆，<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zhuǎn)著……我把車靠在路邊，試探著在石頭上往前走了幾步，并觀察整段路的通過性，然后心中一橫，決定不如試一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決定分兩次通過。首先，先把前后馱包拎過去，一來可以減輕自行車重量，二來給一會抬車探路。我拎著包從亂石堆來回跳躍，很快就把包弄過去了，沒費多少事。工地那邊有三四個修路工人，表情比較麻木，看到我過來并沒太過理會，只是在我經(jīng)過時暫停了挖掘，我問他們前面還有幾段修路路段，其中一個胖胖黑黑的工人撇著嘴說：“整條路全在修路，還有好多段都這樣！”那語氣中似乎含著一絲嘲諷，好像在說，就你這樣的還想通過？趕快老老實實地回去吧！經(jīng)過了昨天的面攤老板欺騙事件，我對他們這些人說的話也會畫個問號。但說實話，當他這么說時，我心中確實閃過一絲絕望，但同時也點燃了我的斗志，在一瞬間，我心底中的那股不服輸?shù)膭欧路鸨患ぐl(fā)了，心想，哪怕再來十段這樣的路，我也要一點一點把這些硬骨頭啃下來！此時，在這種突發(fā)事件面前，再沒有什么對時間的精打細算，只有必須突破一切艱難險阻的決心！從凌晨到現(xiàn)在，從黑夜到黎明，在我心中，早已將這條路當做一條朝圣之路一般的存在，一切困難對于我來說都是通往光明前的試煉！對于我的這些想法，那些工人怎么能理解呢？肯定以為我是吃飽了撐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來吧，繼續(xù)干活！我沒有多做猶豫，從亂石堆返回，準備繼續(xù)扛車過去。由于剛才拎包過去時，途中有幾個地方的大石塊之間需要大步跳躍，扛車走亂石堆恐怕就沒有可能了。于是，我在返回的時候又規(guī)劃出了另一條可以扛車通過的路。</span></p> <p class="ql-block">我決定在坡度比較緩的一側(cè)護欄外扛車過去，那一側(cè)雖然也是山坡，但由于大量挖出來的土都堆在上面，使我可以在土堆上比較平穩(wěn)行走，唯一的別扭就是我需要把單車抬高，以免鏈條粘上泥巴，而且衣服褲子也會粘上好多泥巴，不過只要能順利安全通過，這些我已經(jīng)不在乎了。</p><p class="ql-block">我輕舒一口氣，便扛起車向前走去。我每走一步都會確認踩穩(wěn)了才會邁下一步，很多地方鞋和褲腿都深深陷入松軟的土堆，但即便如此，我仍使勁將單車抬高，確保鏈條不碰到泥土。二百米的距離很漫長，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走，最后終于通過，并重新踩在堅硬的路面上。</p> <p class="ql-block">我回過頭，氣喘吁吁地望向來時的路，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陣成就感。好了，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我此時的心情就像當年的狼牙山五壯士，在那個決定命運的岔路口選擇了通往絕壁之路，一種悲壯的心情油然而生。來吧！就算有八段、十段這樣的亂石堆，也別想擋住我！</p> <p class="ql-block">望著遠方縱橫交錯的山塬與峽谷，我豪情滿懷。此時的我，兩條褲子上、鞋子上、沖鋒衣上都蹭滿了泥巴，它們好像是大山頒給我的勛章，令我驕傲。我翻身上車，風塵仆仆地繼續(xù)上路了。</p> <p class="ql-block">在晨光中，安靜的公路已經(jīng)徹底成了我一個人的私人公路，我肆無忌憚地在上面撒歡地騎行著，享受著這完美的、一個人的時光。蜿蜒的公路在群山中環(huán)繞，一會上坡、一會縱坡直下，望著眼前的遼遠景色，我感到自己就像天地間的寵兒，獨自徜徉在無人打擾的太行秘境中……</p> <p class="ql-block">在翻過了幾座山梁后，突然出現(xiàn)一座村子，原來此處正是新華社的搖籃，在八十幾年前的艱苦歲月里，正是它向世界傳播著《論持久戰(zhàn)》的光輝思想，使瀕臨絕望的國人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p> <p class="ql-block">我一直“期盼”的亂石堆，直到十公里后才再次出現(xiàn)，而且非常容易就通過了，這也是我經(jīng)過的最后一段修路路段，并不是像剛才那個修路工人所說整條路都在修路，看來本地人確實都有滿嘴跑火車的習慣，需要辯證地看待他們的每一句話。</p> <p class="ql-block">上午9點多的時候，經(jīng)過四個小時的騎行，我已基本爬完了板山之前的所有上坡，比原計劃還早了半小時。這時，肚皮咕嚕嚕地叫了起來，我這才想起，早飯還沒吃呢，于是便坐在路邊擺上了“豐盛的宴席”，大快朵頤起來。</p><p class="ql-block">二十分鐘時間，我不但填飽了肚子，緩解了疲勞，還減輕了負重，真是一舉三得。但是，也有一個令我擔憂的發(fā)現(xiàn)，那就是早上忘記給暖瓶灌水了，目前為止，只剩下最后三瓶，這對于平均每天耗水量為五瓶的我已經(jīng)有點緊張……好在后來我的水還是撐到了黎城，這個暫且不提。</p> <p class="ql-block">飯后，我的體力進一步爆發(fā)，一點也不像只睡了四個多小時的人，竟然一口氣騎了三百多米海拔的上坡，并提前一小時到達左會村。這里也是唯一一個沿途可能有住處的地方，但我到達后一看，整個村莊死氣沉沉的，完全不可能有旅店。不過無所謂了，到目前為止，我已經(jīng)爬完了大部分上坡，剩下的60公里將主要以下坡為主。可以說，我不但可以輕松在天黑前到達黎城，還可能提前很長時間。</p> <p class="ql-block">本以為今天會是一場艱苦之旅，沒想到我的體力好像又上了一個臺階，想到這，我對自己的信心又增強了不少。我的旅行已經(jīng)持續(xù)兩個多月了，這段時間，我不論從身體素質(zhì)還是精神狀態(tài)，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光是體重就減了十幾斤。我想到剛出發(fā)那天，在松花江邊的平路上騎行60公里都累到不行，而現(xiàn)在，一百公里山路哪怕一多半都是上坡也不在話下了。更重要的是，這兩個多月的生活體驗豐富地讓我應(yīng)接不暇，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每一份蛻變，那感覺真的很棒。</p> <p class="ql-block">距離今天的最高海拔處越來越近，景色也開始變得越來越美，漫山遍野都是晚秋時節(jié)特有的金黃色和紅褐色。</p> <p class="ql-block">終于看到板山的影子了，我心情也跟著逐漸激動起來，那個平時無數(shù)次在短視頻看到的景象馬上就要真實地出現(xiàn)在眼前了。此時此刻，我的腦海中漸漸浮現(xiàn)出一幅長長的畫卷，那是我自哈爾濱出發(fā)到現(xiàn)在走過的近4000公里路程，那一幅幅景象，如一部史詩般一幀一幀地流過，直到眼前的板山……那是一種只有親歷漫漫長路的人，才會理解的滄桑與雄壯。一時間，各種酸甜苦辣一齊襲進我的內(nèi)心，我的鼻子突然一酸，眼淚也開始奪眶而出……眼前的上坡已經(jīng)陡到走路都會很吃力，可是我卻在一股悲壯的氣勢下瘋狂地向上蹬著車！淚水和汗水以及呼出的霧氣混在一起，使我眼前的視線如波浪一般扭曲，而我卻并不去擦拭，我喜歡這種情緒的瘋狂流露，我珍惜這樣的時刻。經(jīng)過了一個村莊時，路旁的老漢愣愣地望著情緒激動的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并不在乎，依舊盡情地釋放情緒，釋放著對這個世界的熱愛。</p> <p class="ql-block">雖然最壯觀的景色都在后面，但在我的記憶中，這一天里最值得回味的、最值得記錄的心情在此時就基本結(jié)束了。有時就是這樣，一段旅途最愉快的時光往往都是到達景點前的那段時光，就像一段戀愛最美的時光都是追求的階段。當我們歷經(jīng)千辛萬苦，得到了想要得到的，在短暫的激動后，剩下的就只有滿足，而滿足后則是漫長的平淡與空虛。</p><p class="ql-block">既然是這樣，后面的經(jīng)歷我也就撩撩幾筆帶過吧。但盡管如此，它們還是挺有意思的。</p> <p class="ql-block">首先，我在快到山頂時遇到了某初中的徒步拉練活動。由于體力有強有弱，一百多個學生和老師，三五成群地、稀稀拉拉地形成了一條幾公里長的隊伍。而我，成了他們的獨特風景線，每經(jīng)過一小幫學生，孩子們就會驚訝地大呼小叫，哇塞、啊、呀的感嘆不絕于耳……我這個剛剛走完了幾十公里無人山野的人，剛剛還陶醉于秘境之中的人，突然像走錯了片場，好像進入了馬拉松大賽的沖刺階段，路旁都是為我加油打氣的拉拉隊員，真是令我無語又好笑……由于這些活潑孩子的出現(xiàn)，我之前給自己構(gòu)建的深奧且安靜的心境也瞬間被打破，好像瞬間由天上掉入俗世。</p> <p class="ql-block">盡管如此，當我走完最后一段上坡，通過最后一道埡口，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時，依舊感到震撼不已，那感覺就像在眼前突然打開了一幅奇幻的山水畫，美得令人卒不及防。但是，由于每一個小朋友爬上山頂后都和我有同樣感受，我的耳旁就開始出現(xiàn)此起彼伏的、絡(luò)繹不絕的哇！哇！哇哇……的喊叫聲，我多么希望能和這些孩子錯開一段時間到達山頂啊，這樣我或許就能體會到一種仙人騰云駕霧一般的感覺了，可是就是這么造化弄人，老天特意在此時把這些孩子塞到山頂將我團團包圍，使我那震撼的感覺維持不到三秒就消失了……</p><p class="ql-block">這也令我思考，為何我這場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幾天的太行之旅如此令我著迷，可能就是因為封路等機緣巧合的因素，使我體會到了不受干擾地獨自在山林中游逛的自由感覺吧！也許，這樣的旅游體驗恐怕在今后都是可遇而不可求了。</p><p class="ql-block">下面是我爬上山頂后沿途拍的照片，不做任何說明，一起欣賞吧。</p> <p class="ql-block">對于這張照片??，我還是忍不住要寫兩句。照片中遠處的一個身影，就是這一百多個學生中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他是一個長相很英氣的小伙，雖然只有十四五歲，但在我經(jīng)過時，那短暫的目光交匯中讓我感到他絕非凡人，就這么一瞬間，我就能感到一個人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傲氣和專注力。他并沒有像其他孩子那樣大呼小叫，甚至都沒有多看我第二眼，好像我的存在沒有引起他任何波瀾。這樣的人，一定是有著豐富內(nèi)心世界的人，以至于外界的一切對于他都是過眼云煙。不愧為能走到最前面的人，確實有著獨特的氣質(zhì)。</p> <p class="ql-block">就這樣，我一路下坡到達山腳下，然后又爬了一下午的坡，最終在天黑前兩小時順利到達黎城。進入黎城時，我沒有什么感慨，仿佛今天的成功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其實，早在今天上午，我在開始爬板山那個hc級坡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我可以順利到黎城了。每個人對自身的直覺往往是很準的，其實我們每個人能做到什么、不能做到什么，有時候不需要經(jīng)過精確的理性分析，直覺都會瞬間告訴我們答案。</p><p class="ql-block">而真正讓人感動的，就是做到那些突破自己直覺的事，讓自己幡然醒悟并重啟直覺的過程。這就是所謂的認識了一個全新的自己。而今天，我就是在爬板山之前，認識了那個全新的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