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中國形意拳“惟”字輩老拳師吳連儒先生2016年由“中國文化出版社”初版，2021年由“華齡出版社”增補版的百余萬言的紀實性章回體長篇歷史小說《形意英雄傳》，我們拜讀了多次，每讀一次都有新的收益和體會?，F(xiàn)將我們的粗疏領悟略述如下：</p><p class="ql-block"> 《形意英雄傳》的故事發(fā)生在中國社會激烈動蕩的近代。它從少年車毅齋營救太平天國戰(zhàn)將林鳳祥寫起，在民族矛盾，官民矛盾，貧富矛盾等錯綜復雜的社會，清道光十六年（1836）直隸深縣（今河北深州市）農(nóng)民李老農(nóng)懷著武術救國的決心，慕心意拳師戴文雄（小字二閭）的大名，不遠千里到山西祁縣小韓村投師學藝，歷經(jīng)許多波折，終于破了戴氏心意拳“不傳外姓”的門規(guī)拜在戴師門下。</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李老農(nóng)本來就有武術基礎，經(jīng)過刻苦磨煉，數(shù)年后即以“牛頭寨飛刀救師”聞名華北。與祁縣毗鄰的時為中國金融中心“金太谷”的名紳孟綍如與武柏年先生聞之，力聘李師來到縣城保鏢護院，從而開始了形意拳的創(chuàng)編改革之路（華齡出版社版第5回，下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清咸豐六年（1856）李老農(nóng)開門收武先生的車夫車二為徒。寫師承貼的時候，孟先生為師徒二人取了名字，李老農(nóng)名飛羽，字能然，車二名永宏，字毅齋。而李、孟、武、車就成了中國形意拳的創(chuàng)始元勛（第7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們從強身健體，保鏢護商的實地需要出發(fā)，對拳理、拳法、拳技、套路、攻防要道等等都作了全面系統(tǒng)的改革和創(chuàng)新，從而誕生了以象形取義為立拳之本的中國形意拳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當時的晉商在全國獨樹一幟，尤其太谷的“三多堂”等名商巨賈，其生意不僅遍及大河上下大江南北，還做到了日本、朝鮮、外蒙直至俄羅斯及歐洲多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改革創(chuàng)新了的形意拳術風格煥然一新，尤其更加適于野外實戰(zhàn)，這就為晉商的充分發(fā)展起到了保駕護航的作用，而大批形意高手也應時紛紛脫穎而出。除了祖師李飛羽，當時民間尚有“五星聚太谷”的說法，即形意宗師車毅齋，日行千里的鐵腿賀運亨，文武雙全的“試金石”李廣亨和后起之秀宋氏兄弟。以李復禎、王鳳翙、孟天錫、呂學隆為代表的下一代拳師也成長起來。不久，中國形意拳即與少林、太極、八卦并稱為中國四大名拳。</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867年李飛羽年邁回歸直隸故里后，形意拳傳至京、津、冀，郭云深、劉奇蘭等也漸漸嶄露頭角。而郭云深常常奔走于晉冀一帶，為形意拳的發(fā)展交流作出了歷史性的貢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時值滿清末期，各級官員腐敗墮落，列強橫行無忌，中國百姓處于水深火熱之中。東洋日本人更是趾高氣昂，目無中華，居然在天津擺設擂臺，叫囂“劍斬支那武士，腳踏東亞病夫”，赤裸裸公然侮辱中華民族。怎奈當?shù)鼐尤粵]有對手，更讓倭力士板山太郎趾高氣昂，不可一世。情急之下，當?shù)匚浣玑j釀只得派人急請闖關東、走西口、下湖廣，享譽武林的山西車君毅齋出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車毅齋聞之怒不可遏，出太行，穿直隸，直抵津門，登上擂臺?！叭杖藠^然臨毅齋慢然應倭敗色沮愿師之……”（“清花翎五品軍功車君毅齋紀念碑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車師毅齋的勝利，首開了百年以來中國人戰(zhàn)勝洋人的先河，此后就有了形意人韓慕俠戰(zhàn)敗白俄大力士康泰爾，孫福全勇勝倭徒……</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再說國內外各種矛盾日益尖銳，東西方列強日益橫行，百姓生靈涂炭，苦不堪言。北方農(nóng)民忍無可忍，清光緒二十六年（1900）波瀾壯闊的義和團運動揭竿而起。形意人李存義出任義和團總教頭，帶領團民“扶清滅洋”，惡戰(zhàn)津畿，血染租界，譜寫了一曲又一曲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詩（第48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豈知清政府恩將仇報，助紂為虐，與洋人狼狽為奸夾攻義和團，結果，引狼入室，招來八國聯(lián)軍攻陷北京。慈禧太后倉皇出逃，由直隸而山西。受忠君思想影響的車毅齋護送清廷皇室途中，親眼目睹了各級官員的貪腐與骯臟，思想發(fā)生了巨大的轉變，逐漸對滿清政府由失望而深惡痛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車師反清新思想的影響下，其傳人孟天錫、喬錦堂秘密加入了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fā)，形意人孟天錫率眾首登太原城頭，斬殺滿清守城兵卒無數(shù)，戰(zhàn)功赫赫，被閻錫山任命為徐溝警務局長，負責鎮(zhèn)守省城南大門（第56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16年竊國大盜袁世凱悍然復辟稱帝，山西形意人呂學隆、劉儉等策應云南蔡鍔護國反袁，狠揍前來“討伐”的辮子軍（第65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中國形意拳人，總能勇立時代的潮頭。</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到了民國年間，軍閥混戰(zhàn)，盜匪橫行。車毅齋眾弟子為民巧破小兒丟失案，呂學隆智擒色鬼色盜“花蝴蝶”，河北形意人張占魁剿滅海上倭寇，為民除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世紀二十年代，日本人侵華野心日益彰顯，韓慕俠教授愛國學子周恩來，積極訓練大刀隊。1933年1月他率領29軍大刀隊在喜峰口殺得鬼子頭顱滾滿山坡（第71—72回）。</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37年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共產(chǎn)黨、國民黨結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形意拳人等中華兒女更書寫出了一幕幕感天地泣鬼神的英雄篇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太谷淪陷，形意人布學寬等九名社會名流蓄須明志，拒絕出任偽官；廣升譽大掌柜吳華亭寧可被斷指，也絕不出讓國藥“龜齡集”“定坤丹”等秘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國軍飛行員喬倜與日機鏖戰(zhàn)平型關，血灑藍天；中共路西縣委書記胡光、八路軍別動隊副連長邱鳳鳴捐軀疆場；國軍某部營長杜繼周全身中彈38處，持刀倚墻怒視敵寇，至死絕不在敵人面前倒下；河北滹沱河邊長大的形意漢子王東滄，組建游擊大隊，鎮(zhèn)壓三縣“剿共司令”，擊斃鬼子中隊長，犧牲在即將勝利的黎明之前……（73—80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們都是形意拳人，也都是中國人。雖然個個出身平頭百姓，在民族存亡國難當頭的時候，守候的是國格，捐出的是熱血，所以《形意英雄傳》，與武林爭霸，愛恨情仇的其它武俠小說截然不同，它是一部反映近代社會動蕩巨變與形意拳創(chuàng)編傳播交織在一起的中國近代史史詩，是中華民族的英雄贊歌。</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此史詩般的珍貴歷史題材怎么才能讓它永遠流傳下去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廿五年前接受父親遺命創(chuàng)作伊始，吳先生想起了1959年讀書期間，《文藝理論》講義中毛主席“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里的論述。他說：“缺乏藝術性的藝術品，無論政治上怎樣進步，也是沒有力量的”，這一論斷深刻揭示了文學藝術性的重要地位——沒有藝術性的作品，即使主題積極，也難以產(chǎn)生持久影響力和傳播價值?。于是，吳先生想到了運用人們喜聞樂見足以流傳千古的小說形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作為小說，人物、情節(jié)、環(huán)境是其構成的三大要素，其中人物是小說的核心，情節(jié)是小說的骨架，環(huán)境是小說的背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先生小說中的人物形象是在激烈矛盾沖突的漩渦中造就的。比如小說的男一號車毅齋，摸爬滾打數(shù)十年，其功德已經(jīng)譽滿北國。但就在清光緒十四年（1888）秋，紅顏知己竇美子誤被官府斬首示眾，恩師李飛羽不幸與世長辭，正準備千里奔喪，又傳來天津武林急請出山赴擂的邀請……國事、家事攪的一起，讓車毅齋一時心緒翻滾，烈火中燒！他策馬揚鞭東出太行山，橫穿北直隸，一路上師父的音容笑貌歷歷在目，美子的形象揮之不去，日倭的驕橫跋扈，則令他毛發(fā)倒豎，怒不可遏。而不時敗下陣來的武師狼狽氣餒之狀，與恩師死不瞑目之態(tài)，攪得車公萬箭鉆心，五內俱焚！來到竇王莊，他匍匐在師父靈前悲痛欲絕，而倭師的狂言則不絕耳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喪事辦理畢，他胸懷“誓掃日倭不顧身，勝敗生死由天定”的決心，揮劍北上。恩師之子李太和則在村口用兩行眼淚相送他走，一行里含著祝福，一行里含著擔憂——</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這樣錯綜復雜、萬情糾纏之中，車毅齋國家榮辱至上，個人安危不顧的高大英雄形象躍然讀者面前了（第37、38回）。</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說的情節(jié)則包括開端、發(fā)展、高潮和結局四個部分。吳先生小說情節(jié)的一大特點是不斷營造伏筆，不斷設置懸念。比如清純美麗善打“飛蝗石”的女一號竇美子一直依戀著她的“二哥哥”車毅齋，但是她被官府梟首示眾以后，讀者痛惜之余卻發(fā)現(xiàn)請廷鷹犬夜襲車毅齋被擊斃，日倭刺客偷襲車師又有人暗中相救，甚至車師住宅周圍不時還有似曾相識的身影……雖酷似美子姑娘，但她明明被處斬而頭顱懸掛東城墻了呀……這一不可思議的懸念，從36回一直到懸第74回。為此讀者欲解其迷而不得不“手不釋卷”直到水落石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先生還善于鋪墊。比如車毅齋開門弟子李復禎，心高氣傲，從不相信有誰的功夫能在其上。有一次遠途保鏢回來路經(jīng)河北，傳聞太行山十八盤有一名攔路搶劫、襲擾百姓的野俠大盜，因其笑聲酷似幽靈般的怪禽，遠近人稱“黑老鴉”。此賊有萬夫莫敵之勇，路過的鏢師、武士，紛紛或敗或殘或死在其毒手之下。天生不信邪的李復禎，越是傳聞山賊兇惡無比，越是特意專程改道而必欲會會他，以為民斬草除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路上村落蕭條，莊稼荒蕪，人跡稀少，個別逃不走的老叟談賊色變，甚至時不時還有倒拖兵器，偃旗息鼓，倉皇后顧，敗下山來的鏢師……山賊被烘托的如此兇惡可怖，李復禎戰(zhàn)得過野賊大盜嗎？天有沒有不測風云？洋洋近萬言“啰啰嗦嗦”，不斷鋪陳，讀者愈擔心比試的結果，作者愈法“拖拖拉拉”，大約這就是所謂烘云托月、引人入勝及反襯之法（第22回）？</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說的第三大要素是環(huán)境描寫，它分為社會環(huán)境與自然環(huán)境。前文清末的義和團李存義，辛亥革命時期的革命黨人孟天錫，抗戰(zhàn)中的諸多志士、英烈，就是在特定的社會環(huán)境里成長起來的，即所謂亂世出英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自然環(huán)境描寫則能渲染故事氣氛，烘托人物形象 ，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像65回太谷北洸三多堂反袁護國狠揍“辮子兵”的故事就發(fā)生在“天色灰暗，日頭無光”的上午，“鳳凰山下一片荒涼，炊煙不起，人跡寥寥 ……土路上不時卷起一陣陣黃土，夾雜著枯枝敗葉，飄向南方”的時候，辮子兵東張西望，探頭探腦，剛來到北洸村口，忽然天崩地裂一聲，從四面八方?jīng)_出來無數(shù)“天兵天將”，為首的乃是手執(zhí)青龍偃月刀的紅臉大漢關云長，大刀揮舞，寒光四射，緊隨其后的是黑臉的猛張飛，瓦崗寨的混世魔王程咬金……袁世凱的辮子兵能不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原來這是粗中有細的“前部正印先鋒”劉儉（飾關云長）導演的一出瞞天大戲，而時代背景則是一百多年前落后封建迷信的舊中國。</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此看來，先生的《形意英雄傳》既不同于普通的志書，又有別于虛構的小說。它是將活生生的真實的人物經(jīng)歷與險象環(huán)生的切身故事，通過作者精心謀劃、精心布局、精心加工后的文藝作品，因此更有可讀性，更具吸引力，所以它既是生動形象的紀實歷史小說，又是反映特定時代重大事件的不朽史詩。形意英雄的光輝形象和他們的感人故事，必將永遠在民間流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