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15px;">文字:瑜琳 Al圖片創(chuàng)作:瑜琳</span></p> 《燈河舊夢》 <p class="ql-block"> 臘月的風從荊楚大地翻山越嶺而來,拂過桃花村的老屋瓦當,總帶著一種特別的凜冽與清甜。家鄉(xiāng)桃花村位于陜南東部的個小山村,受荊楚文化的影響,據(jù)老年人講在很早以前有玩船燈的文化習俗。年關(guān)將近,盡管家里有電視,播放各種文藝節(jié)目,但我卻感覺不到快樂。在這過于無聊安靜的夜里,讓我想起了四十年前那條流淌在村巷里的"燈河",那段快樂的兒時記憶!</p> <p class="ql-block"> 那時整個陜南的山巒尚在冬眠,我們的桃花村卻早在臘月二十就開始蘇醒。家家戶戶翻出備好的竹篾、<span style="font-size:18px;">水彩,</span>各色紙張、空氣里彌漫著糨糊的甜香。我們這些小屁孩,總是竄東家跑西家,圍在一旁觀看,看普通的竹條在他們手中幻化成各種形態(tài)——昂首的雄雞、溫順的白兔、憨厚的老牛。我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父親和叔父會將畫案搬到庭院里,將做好的船燈上,呵著白氣勾勒花鳥人物。他們的筆尖一點,牡丹便綻放在素紙上,鯉魚就要躍出水面。</span></p><p class="ql-block"> 村子里人們做的最多的還是船燈。</p> <p class="ql-block"> 待到除夕夜幕降臨,村子突然活了。 </p><p class="ql-block"> 從村東到村西,家家孩子都拉出自己的船燈。頃刻間,漆黑的山村巷道里游動起一條光芒璀璨的河流。那些船燈搖曳生姿,上面的畫在燭光映照下仿佛都有了生命。我的船燈走在最前頭,白娘子衣袂飄飄,許仙撐傘相望,引得小伙伴們陣陣驚呼。那種驕傲,至今還在心底微微發(fā)燙。</p><p class="ql-block"> 偶爾有船燈燭火過旺,燒著了紙糊的船艙?;鹧妗昂簟钡馗Z起,孩子們非但不驚,反而歡呼起來。大人們笑著說:“好兆頭,新的一年紅紅火火!”第二天,燒毀的船燈又會新生,比從前更加華麗。</p> <p class="ql-block"> 那是每個孩子過年必備的珍寶。小的不過尺余,精致玲瓏;大的竟有兩米之長,儼然一艘即將遠航的畫舫。父親為我們做的船燈總是格外考究——不僅用剪紙和紙花裝飾得花團錦簇,還會精心繪制《白蛇傳》的斷橋相會,或是《西游記》的大鬧天宮。最妙的是,他在船頭船尾各置一個紙扎的船公,用細線牽連著,船一走動,那兩個小人便一俯一仰地做起撐船的動作,活靈活現(xià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但最盛大的狂歡還在元宵夜。</p><p class="ql-block"> 那晚,整個桃花村都變成了不夜天。船燈匯成的河流加入了新的支流——搖頭擺尾的龍燈、騰挪跳躍的獅子燈、高蹺上的芯子、滿地歡跳的地跳子……鑼鼓聲、鞭炮聲、歡笑聲震得星星都要掉下來了。大人們也加入了隊伍,舉著自制的宮燈,上面繪著“五谷豐登”“風調(diào)雨順”。各種燈火交相輝映,真真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zhuǎn),一夜魚龍舞”。</p><p class="ql-block"> 我們拉著船燈走過整個村莊,走過結(jié)冰的小溪,走過掛滿紅燈籠的老核桃樹,直到東方既白還不愿歸家。最后一批船燈在晨曦中漸次熄滅,如同一條火龍緩緩沉入大地。我們小臉凍得通紅,卻還緊緊攥著船燈的拉繩,仿佛這樣就能留住這無盡的歡愉。</p><p class="ql-block"> 四十年了。</p><p class="ql-block"> 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千山萬水,也吹走了這些古老的習俗。如今的桃花村樓房林立,孩子們捧著手機追逐著虛擬的快樂。那些曾經(jīng)照亮山夜的船燈,早已在時光的某個角落靜靜塵封。</p><p class="ql-block"> 可我總在某個睡不著的冬夜,聽見竹篾劈開的清脆聲響,看見父親被燭光映亮的側(cè)臉,還有那條流淌在記憶深處的、永不熄滅的燈河。它載著一個時代最樸素的祈愿,載著農(nóng)耕文明最后的華彩,在每一個年關(guān)將近時,又一次駛進我的夢里。</p><p class="ql-block"> 原來,有些光從未熄滅。它們只是化作了星星,在每一個需要溫暖的夜晚,重新亮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