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u>圖片:來自自拍相冊</u></i></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u>作者:重陽</u></i></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u>美篇號:55007580 </u></i></p> <p class="ql-block"> 第四十四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歷經(jīng)了幾個寒暑,院子和過道里的大坑終于被馬滿山填平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蓋了東配房圈上了院墻以后,馬滿山才覺得這院落才成為了一個真正意義院落,新家終于有了一個家的樣子。馬滿山把做豆腐的家什兒還有新買的磨漿機(jī)一股腦兒從北屋里搬了過來,從此東屋子成了豆腐房。磨漿機(jī)在豆腐房里“嗡嗡”地響了起來,后半晌兒,隨著屋頂煙囪冒出的炊煙在苦楝樹的枝葉間繚繞升起,空氣中彌漫著的豆?jié){的香味也愈來愈濃郁,鄰居們都知道:豆腐房大鍋里濃稠的豆?jié){燒開了……</p><p class="ql-block"> 院子的大門口原本是沒有樹的,馬滿山卻說這棵苦楝樹并不是他種的,應(yīng)該是一只鳥兒叼來的一粒樹籽掉落在土里自己長出來的。剛開始沒人能叫出它的名字,直到樹慢慢地長到鐵锨把粗那么粗的時候,才有人認(rèn)出這是一株苦楝,方圓幾十里內(nèi)稀有的一株苦楝。所以,這樹的種籽只能是鳥兒叼來的,大伙也都這么說,說是鳥兒叼來的。</p><p class="ql-block"> 西跨院的核桃樹今年已經(jīng)結(jié)了不少核桃,比去年明顯地多了。樹苗是前年春天三八晌兒的集日上,馬滿山從西頭石頭碾子旁的地攤兒上買的。去年他把這棵樹結(jié)下的核桃在土里埋上了幾個,自己試著秧幾株秧苗兒。讓人欣喜的是,竟果真出了芽兒長出了小樹苗兒。馬滿山用磚小心地圈了起來,以防雞鴨給喯啄了。這第二棵樹就是這秧苗長成的,所以現(xiàn)在院子里也就有了兩棵核桃樹。</p><p class="ql-block"> 今年的核桃快成熟的時候,恰逢孩子們放了秋假在家,大閨兒把新結(jié)的核桃指給兒子馬重陽看,她說:“你看,頭一年就長了三四個,今年長得比去年多多了……”重陽第一次見到樹上長著的青核桃:青綠青綠的,比干核桃大了一圈兒,綠色中帶著白點兒,還有一個青皮已經(jīng)裂開了,迫不及待地向主人展示著里面碩大的果核。他以前只在掛歷上見過太行山的核桃樹和樹下成堆的青皮核桃,沒想到自家院子里也會長。大閨兒伸手摘了一個,剝?nèi)デ嗥みf給兒子:“你嘗嘗,還脆津兒津兒地,有點兒甜味兒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正對北屋西窗戶的柿子樹比院兒里的核桃樹種得還早些。別人家的柿子結(jié)的是大個的黃色的磨盤柿子。唯獨馬滿山種的這棵成熟了以后卻是通紅通紅的小個柿子。這小個柿子有個優(yōu)美而動聽的名字,叫火晶。當(dāng)初買樹苗的時候,賣家就跟馬滿山多要了一塊錢,偷偷地告訴他這一棵是火晶。</p><p class="ql-block"> 火晶柿子雖小,卻長得很多。進(jìn)入了八九月間,青綠色的柿子綴在綠葉間,根本看不出有多少。而到了十月,樹上卻一下子熱鬧了起來。樹枝上黃澄澄的柿子一簇一簇的成堆兒擁擠著,煞是好看。沉甸甸地壓彎了樹枝,人從下面走過時已經(jīng)不覺中已貓下腰來。馬滿山用木棍子一枝一枝地將它們支起來,以防果樹枝折斷傷了樹。</p><p class="ql-block"> 柿子長得多了,大閨兒便把它們分給兩頭的老人和親朋鄰居們。其實這幾年好多人家院里都種有柿子的,也送不出去多少,所以她才開始試著自己晾柿餅子。晾柿餅子是需要先削皮的,但大閨兒總覺得削皮會浪費而心有不舍。結(jié)果,第一次沒削皮就直接晾的柿餅子以失敗而告終。第二年收獲了以后,她先把柿子一個一個地用刀削去一層薄皮,穿成一串兒一串兒地掛在院子里晾衣服的鐵絲上和屋門口兩側(cè)的釘子上。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象是過年時掛起的一串串的紅燈籠。</p><p class="ql-block"> 硬梆梆的柿子用剪子一個個地從枝上鉸下來并剪去柿子把兒,以免扎壞了相鄰的柿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放置在笸籮里,接下來的一冬天里都會有柿子吃了??粗每吹氖磷?,女兒臘梅著急想吃,上去就咬了一口,誰知舌頭都被澀得發(fā)直了。大閨兒學(xué)著母親王宋氏的樣子把一只鴨梨混進(jìn)柿子里捂好蓋好。幾天后,她用手捏了捏,慢慢地就開始有變軟的了。再幾天過去,黃澄澄的柿子已經(jīng)徹底紅透變軟了,竟然是紅彤彤得半透明的樣子。臘梅小心地拿在手里,剝?nèi)ヒ粚颖燃堖€薄的小薄皮兒,顫巍巍地送到嘴邊,只是輕輕地一吸,一股清涼涼的甘甜緩緩流進(jìn)喉嚨,她整個人都被這甘甜陶醉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年,在火晶柿子和青皮核桃還在各自的樹上長著的時候,馬滿山和大閨兒已經(jīng)忙著在地里收秋了,白土地里一起跟父母忙活著的還有放了秋假的重陽和臘梅。</p><p class="ql-block"> 花生,在當(dāng)?shù)乇唤凶鋈使?。四口人共六畝地,馬滿山種了畝數(shù)的花生。對于這畝數(shù)的花生馬滿山倍加珍視,最近兩次在去地里看莊稼時,他每次都拔一兩棵花生回來,扔給大閨兒和孩子們嘗嘗看熟了沒有。秧下面一嘟?;ㄉ粗妥屓藲g喜,重陽和臘梅爭著揪下幾個剝開皮扔進(jìn)嘴里嚼著。馬滿山雙手的拇指食指合力將花生皮剝開,說:“有黑了里子的了,差不多了,明天開刨?!被ㄉ汉诹死镒拥某潭群秃诶飪夯ㄉ壤亩嗌?,代表著花生成熟的程度。花生在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悄悄地告訴主人:差不多了,該刨了,再不刨,等糗了把兒花生掉地里損失就大了。</p><p class="ql-block"> 白土地里長著的花生象一塊兒碧綠色的毯子,盛開著的小黃花兒就象是繡上去的一樣煞是好看,樸素平實而從不招遙。反倒是花生秧里夾雜著的虎尾草三棱子草和谷谷扭們的草穗子,直棱棱地在微風(fēng)中搖動著。蟈蟈“駒~駒~駒~駒~”的叫聲從不遠(yuǎn)處傳來,馬重陽撂下手里的花生秧直起腰來,他在尋找判斷那只蟈蟈的大致方位。蟈蟈不知是在草叢間還是在花生葉子的下面,所以,他不敢用手直接去捂,去年他曾被一只兇狠的蟈蟈咬破了手指。馬重陽脫下腳上的千層底兒的布鞋,倒過頭來一手攥著一只對把兒著拿好,他光著腳兒悄無聲息悄地向駒駒聲發(fā)出的地方邁進(jìn)。輕輕地,就象京劇《三岔口》里飾演的任堂惠那樣,高抬腿輕落步屏住呼吸。近了,那不是它嗎?正在花生秧最上邊葉子間愜意地曬太陽高歌呢,綠色的“鞍子”有節(jié)奏地顫動著,清脆的駒駒聲就是從它的背上發(fā)出來,一直傳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p><p class="ql-block"> 它的叫聲動聽悅耳,所以大人小孩兒都喜歡,蟈蟈在這里被喚作叫倌兒。距離已經(jīng)很近了,那只蟈蟈正趴在三棱子草上曬太陽,那副漂亮的“鞍子”仍在快速地有節(jié)奏地震顫著。重陽不再猶豫,他舉著兩只鞋雙臂張開對準(zhǔn)了迅速地捂了過去。他沒敢用力太猛,以防傷了它,傷了以后它就不叫了。重陽慢慢地把鞋子錯開一條小縫兒,急切地往鞋里看著,那只蟈蟈已經(jīng)在里面了,一副慌張的樣子看著外面。在四目相對的一剎那,重陽輕而快速地捏住了蟈蟈的脖子,把它裝進(jìn)了那只預(yù)先準(zhǔn)備好的用高粱席篾兒編的蟈蟈葫蘆里,葫蘆的小窗里面蟈蟈扒著頭留戀地望著窗外這個曾經(jīng)屬于它的世界。</p><p class="ql-block"> 重陽已經(jīng)琢磨好了,待傍晚收工回去以后,把它放到家里矮墻邊的絲瓜架上,盛開著的絲瓜花可比花生的小黃花好吃。</p><p class="ql-block"> 就在重陽迷著逮蟈蟈的時候,馬滿山掄著大鎬已經(jīng)刨了一個來回了。</p><p class="ql-block"> 白土地里始終是出產(chǎn)優(yōu)質(zhì)花生的。沿河灣村的土地都是古滹沱河沖積而出的白土,不論種花生還是種山藥都是一頂一的好土壤,長出來的花生個大飽滿,土一抖就掉,花生也清爽干凈從不粘泥土。馬滿山在前面掄鎬刨過幾遭,抖落花生秧的大閨兒便喊他:“一會兒再刨吧,已經(jīng)不少了”。大閨兒把花生從已經(jīng)刨過的暄土里一提就出來了,抖落凈稞兒上的土然后一鋪一鋪地放好。在馬滿山與地鄰卷著旱煙坐著大鎬把兒歇畔的功夫,重陽緊著刨坑點柴燒火悶了一爐花生。他把用手攥好的土蛋蛋們壘在土坑上燒得通紅以后,把擇選好的花生倒進(jìn)火里,緊接著趕緊用鐵锨把燒得滾燙的土蛋蛋一股腦兒按進(jìn)去。馬滿山過足了煙癮,直起腰兒來朝著余煙裊裊的方向喊:“還不趕緊抖落秧去,非等天黑了呀?!”</p><p class="ql-block"> 悶燙花生需要一個過程,重陽把這個美妙的裂變過程交給了時間。秋日里的夕陽已遠(yuǎn)遠(yuǎn)地斜掛在西邊樹梢之上,變得大大的紅彤彤的,在那里散發(fā)著柔和的光。大閨兒催促馬滿山說:“別光天天戀晚兒了,趕緊套上牲口裝車吧!”意猶未盡的馬滿山卻又往手心里啐了一口唾沫,說了一句“沒老爺兒一陣好活兒”,說著就又掄著大鎬刨去了。大閨兒抱怨著“天黑容易丟落花生”,馬滿山這才停住了掄動著的大鎬一起裝起車來。</p><p class="ql-block"> 天已經(jīng)黑了,驢拉人趕,小拉車晃晃悠悠地出了喧土地上了路。馬滿山轉(zhuǎn)過身來喊正在刨地爐里已經(jīng)悶燙好花生的重陽:“趕緊著,走哇,你在后邊跟著,有掉了的就趕緊撿起來!”。</p><p class="ql-block"> 大閨兒趕在毛驢車前面騎著自行車馱著女兒臘梅先走了,她急著趕回去準(zhǔn)備一家人的晚飯。院子里盛開著一串串紫花的是扁豆,它和開著黃花的絲瓜架是鄰居,它們從矮墻邊一直蔓延過來,離大閨兒燒火的型灶已經(jīng)很近了。順手摘幾根新鮮的絲瓜和一捧彎彎的扁豆角,在馬滿山父子摸著黑把拉回的花生卸在門臺下邊的時候,她已經(jīng)開始拾掇著在院子里的型灶上生火做晚飯了。前幾天拉回來的玉米棒子還沒剝完皮,堆在房檐兒下面。大閨兒從里面挑了幾穗嫩的剝了皮去了須,洗干凈放進(jìn)煮著飯的鍋里煮上。</p><p class="ql-block"> 鈴鐺聲由遠(yuǎn)及近,馬滿山趕著驢車回來了。</p><p class="ql-block"> 重陽從褲兜兒里掏出蟈蟈葫蘆,拔去葫蘆窗口的席篾兒,然后朝向了絲瓜架方向。灶火塘里的火光忽明忽暗閃爍著,只見那只蟈蟈“嗖”地一下子就跳到絲瓜架上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冀中平原的房屋大都是平頂建筑,很少有起脊的尖頂兒瓦房。平頂房在少雨的平原地區(qū),在剛好能滿足泄下雨水的同時,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功能,那就是秋季里晾曬糧食。接下來的幾天,馬重陽和妹妹臘梅一直在跟著母親摔花生、剝玉米棒子。在筐上橫蓋上一根窄窄的木杠,掄起一把花生秧用力地摔打在木杠上,花生就“嘩啦嘩啦”地落進(jìn)筐里了。馬重陽身旁蓋著毛巾的收音機(jī)里正播放著評書《岳飛傳》,他很享受這一邊摔花生一邊聽評書的感覺。剝完皮的棒子和摔好的花生一筐一筐地系到房上,花生攤開占據(jù)房頂中間,而金燦燦的玉米棒子先是堆在房頂,待有時間了再一個一個地碼放在尺數(shù)寬的房檐上讓它自然風(fēng)干。</p><p class="ql-block"> 在大閨兒和孩子們進(jìn)一步地處理著已經(jīng)收進(jìn)家的勞動果實的同時,北洼子棒子地里,馬滿山的小板鎬已經(jīng)掄圓了。一鎬一稞,小板鎬結(jié)結(jié)實實地把棒子秸從根刨了出來。磕打干凈根系上的土,就手放成鋪兒,然后再捆成個子放好。在刨下的棒子秸夠一車之后,馬滿山裝車用大繩剎好,駛回去卸在院門外的墻邊戳好,然后再進(jìn)院子裝滿農(nóng)家肥拉到地里,拉莊稼送糞不跑空車。</p><p class="ql-block"> 裝了滿滿一車的糞肥,馬滿山把曬在院里的溫水提給了牲口一桶,毛驢大口地喝著。馬滿山卷了一支葉子煙點上,駛著飲足水的牲口又精神百倍地上路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年11月2日稿</p> <p class="ql-block">作者簡介:</p><p class="ql-block"> 馬向男,筆名重陽,河北省衡水市作協(xié)會員,安平縣作協(xié)會員。</p><p class="ql-block"> 有文章發(fā)表在《安平文學(xué)》《衡水文學(xué)》《衡水晚報》等刊物和《西散原創(chuàng)》文刊《二月蘭》媒體平臺、銀河悅讀中文網(wǎng)和中國詩歌網(wǎng)等媒體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