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九寨歸來，車窗像一軸緩緩收卷的長卷，依舊還滿溢著的、幾乎要流淌出來的斑斕色彩。</p> <p class="ql-block">漸漸地，山巒的線條變得硬朗而清晰，像一位褪去了華服的老僧，露出了本真的筋骨。空氣是澄澈的，冷冽的，吸進(jìn)肺里，有種清泉漱過般的爽然。</p> <p class="ql-block">就在這一片靜穆的、近乎于禪定的氛圍里，它們來了。起初是些極細(xì)碎的、羞怯的白點(diǎn)兒，在深灰色的天幕上，試探著，飄搖著，但還沒來得及看清，它們便驀地放肆起來，紛紛揚(yáng)揚(yáng)，擠擠挨挨，頃刻間織成一張鋪天蓋地的白網(wǎng)。</p> <p class="ql-block">遠(yuǎn)處的山，近處的崖，都在這網(wǎng)里變得朦朧了，柔化了，失了棱角，宛如一場盛大而靜默的夢。在這夢境最深處，赫然顯現(xiàn)的，那是一座岷山的雪峰。</p> <p class="ql-block">它既在眼前，又在天邊，仿佛是從另一個(gè)更古老、更純凈的世界，直接推送到這車窗的方框里來的。</p> <p class="ql-block">車子盤繞著，下行著。雪勢漸漸稀薄，終至于無。天光重新露出來，是一種洗過的、淡淡的灰藍(lán)色。</p> <p class="ql-block">前方的路，是通往人間的，蜿蜒著，帶著一種歸去的急切。而后視鏡中，那座雪峰，卻像一枚被精心鑲嵌的、清冷的徽章，牢牢地別在記憶的天鵝絨上。</p> <p class="ql-block">它總在那里——那座為所有在塵世中奔走的人們，進(jìn)行著永恒送行的、岷山的雪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