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十月的南京,秋意正濃,金風拂面,梧桐葉落如詩。岱西與我踏進南京藝術學院的校門,仿佛步入一段流淌著墨香與色彩的歲月長河。這里不僅是現(xiàn)代藝術教育的搖籃,更是中國近現(xiàn)代美術發(fā)展的精神高地。我們此行,只為追尋舅公劉海粟先生那穿越時代的藝術足跡,聆聽他筆下山河與靈魂的回響。</p> <p class="ql-block">校園深處,一座古意盎然的拱門靜立于蒼翠綠蔭之中,石柱雕紋細膩,藤蔓攀墻而上,如時光的脈絡悄然蔓延。雨后初霽,地面泛著微光,映出斑駁樹影。幾位游客穿行其下,步履輕緩,仿佛步入一條通往往昔的藝術隧道。不遠處,一塊深綠色石碑半掩于藤葉之間,上書“滄海一粟,壯麗一生”,字跡蒼勁有力,宛如舅公一生波瀾壯闊的藝術寫照。一旁木牌銘刻:“此碑為習仲勛同志于1985年6月為紀念電影《滄海一粟》題詞?!蹦且豢蹋L過林梢,似有低語,訴說著不朽的傳奇。</p> <p class="ql-block">石板廣場上,青苔斑駁的墻前,多座雕像靜靜佇立,青銅質(zhì)地,歲月留痕。我駐足于劉海粟先生的全身銅像前,身披藍白圍巾,目光深邃,笑意盈盈。那是我對他風骨卓然、筆墨縱橫一生的深情致敬。</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院方特派辦公室郭主任陪同,安排小車穿梭于校園各處樓宇之間,帶我們深入這座藝術殿堂的肌理。車輪輕碾落葉,如同翻動一頁頁塵封的畫冊,每一道轉(zhuǎn)角,都可能邂逅一段被銘記的往事。</p> <p class="ql-block">這些都是南藝出來的優(yōu)秀學生,有文化部長黃震、電影演員趙丹、女畫家藩玉良等,雕塑群姿態(tài)各異,或坐或立,無聲中傳遞著藝術的沉思與力量,宛如一群守望美的靈魂,在秋光中低吟。</p> <p class="ql-block">我憶起劉海粟摯友傅雷,那位以翻譯與藝術評論照亮中國文藝星空的巨匠,曾為世界著名印象派畫家編纂畫集。而第二集,竟是專為舅公劉海粟所編——那是對一位東方藝術開拓者的崇高禮贊,也是中西藝術對話的珍貴見證。</p> <p class="ql-block">走進展覽長廊,一幅幅黑白影像如時光之門緩緩開啟,將我們拉回百年前的風云激蕩。從上海美專的初創(chuàng),到首倡人體寫生所掀起的社會波瀾;從蔡元培親題“閎約深美”的校訓精神,到1934年舅公在巴黎盧浮宮辦展的輝煌盛況——每一塊展板,都是一段崢嶸歲月的回響。我在一張老照片前久久駐足:那是1940年“中國現(xiàn)代名畫展”的合影,舅公的身影穿越光影而來,目光如炬,仿佛仍在宣示藝術的自由與尊嚴。</p> <p class="ql-block">展廳盡頭,一幅《歸牧圖》靜靜懸掛,水墨暈染間,牛背之上棲著一只小鳥,筆簡意遠,氣韻生動。右下角“劉海粟”三字題款沉穩(wěn)有力,朱紅印鑒如血如焰,灼灼不滅。另一側(cè)墻上,“人生七十古來稀”六字筆力遒勁,落款“江澤民 八六年”,墨跡猶帶風骨。而最令我動容的,仍是那幅“滄海一粟 壯麗一生”的書法——凝視良久,心中默念:舅公,您未曾遠去,只化作了這片土地上的風與光,流淌在每一寸藝術的呼吸里。</p> <p class="ql-block">另一側(cè)墻上,“人生七十古來稀”再次出現(xiàn),筆勢雄渾,落款清晰:“江澤民 一九八八年”。同一詩句,兩度題寫,仿佛是對時間與生命更深一層的禮贊,也映照出舅公藝術人生跨越時代的回響。</p> <p class="ql-block">猶記當年,劉海粟百歲壽宴在滬舉行,海內(nèi)外子女齊聚一堂,共賀這位世紀老人的藝術長青。百歲高齡的舅公竟親自起身發(fā)言,聲如洪鐘,言辭鏗鏘,持續(xù)十余分鐘,全場掌聲如雷,久久不息。那一刻,他不僅是畫家,更是不屈精神的象征,是藝術生命與人格風骨的完美融合。</p> <p class="ql-block">此次與岱西同赴南京,我們特地前往金陵飯店,禮賓部職員熱情陪同,引領我們步入宴會大廳。抬頭仰望,那幅以朱砂繪就的松樹赫然入目——蒼勁挺拔,氣勢磅礴,紅如烈焰,映照四壁。那是舅公手筆,一筆一劃皆含風骨,一枝一葉俱見精神,仿佛松魂永駐,守護著這座城市的藝術記憶。</p> <p class="ql-block">舅公還曾為金陵飯店題詞:“九州春光,萬里生氣。”八字揮灑,氣象萬千,既是對新時代的禮贊,亦是他畢生追求蓬勃生命力的藝術宣言。墨跡未干,精神長存,如春風拂過山河,喚醒無數(shù)后來者心中的熱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