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工人新村最長壽的老人時老伯突然駕鶴西去,享年103歲。時老伯頭天還好好的,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癥狀,第二天在睡夢中安詳?shù)厝サ搅肆硗庖粋€世界。</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時老伯的10個兒子都從不同方向趕到工人新村,來為老父送行。</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時老伯經(jīng)歷過滿清王朝、民國亂世、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全國勝利后,從蘇北跑出來闖上海,被招工進入到大型鋼鐵廠當(dāng)了配料工,分得工人新村一間10多平米的單間里安家落戶。</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安居樂業(yè)后的時老伯和時大媽接連生育了3個孩子,全是清一色的男孩。時大媽被三個孩子拖累著,不能出去工作,就在家?guī)Ш⒆?,料理家?wù)。時老伯是普通操作工,工資收入有限,按照本市人均6元的生活標(biāo)準(zhǔn)屬于困難戶。時老伯就向所在車間申請補助。車間領(lǐng)導(dǎo)圖省事,決定以調(diào)級增資的方式給予解決,按每年晉升半級來計算,每月可以增加6元,避免了每個月都要進行討論和審批的麻煩。經(jīng)過如此操作,保證了時老伯一家人均收入達到6元的標(biāo)準(zhǔn),時老伯自然樂意接受。</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上世紀50年代鼓勵多生孩子,到處宣傳多子多福的優(yōu)越性,作為每年評選一次光榮媽媽的標(biāo)準(zhǔn)。時老伯和時大媽根本不懂這些道理,自顧自本能地生孩子,生來生去還是一窩男孩。時老伯的工資收入就跟著水漲船高,直到級別封頂。為了一如既往地為時老伯開通漲工資的渠道,車間領(lǐng)導(dǎo)決定找時老伯談話,協(xié)商出解決的辦法。</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車間領(lǐng)導(dǎo)說:你目前的級別已經(jīng)封頂了,如果繼續(xù)生孩子,只能調(diào)換工作崗位來解決。</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我也不清楚還能生多少個孩子?夫妻生活總不能斷吧。時老伯說,我不懂技術(shù)活,要我種地沒問題。</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工廠是生產(chǎn)單位,不種地,車間領(lǐng)導(dǎo)說,把你調(diào)去做電工吧,調(diào)資級別可以提高。</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時老伯摸了摸后腦勺,有些為難地說:我沒做過電工,不知道這電工是什么東西?</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這個不難,車間領(lǐng)導(dǎo)說,換個燈泡,接個線頭總不會有什么問題吧。</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就這樣,時老伯搖身一變做起了電工,每天進進出出,腰間吊個工具袋,里面插著老虎鉗子、起子和電工刀之類的作業(yè)工具,在車間里逛來逛去,神氣十足,但沒人請他干活,知道他是外行,純粹裝腔作勢,擺擺樣子。</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時老伯仍然不斷生孩子,好像不生孩子就活不下去似的。誰都知道,偷東西犯法,殺人放火更是罪加一等,唯獨生孩子是天經(jīng)地義,正大光明的行為,甚至多多益善。等到第10個孩子落地時,時大媽終于被評上了光榮媽媽,胸前佩戴著一朵鮮艷的大紅花,街道干部敲鑼打鼓把光榮媽媽的獎狀送到家門口。</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文革如急風(fēng)驟雨般說來就來, 遍地大字報,高音喇叭震天響,好像換了一個世界。時老伯和時大媽依然沒有停止夫妻生活,但始終再沒有孩子降臨。 車間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工人們都去鬧革命了。工資科已不存在,時老伯這個掛名電工也做到頭了。造反派掌握一切權(quán)利,整天不是打倒這個,就是打倒那個,機器設(shè)備停止運轉(zhuǎn)后漸漸銹跡斑斑。</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史無前例的文革運動,讓所有人都見識到了什么是有政府等于無政府,法院被砸了,檢察院解散了,公安局獨當(dāng)一面,成為工撿法為一體的專政機構(gòu)。</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工廠和車間所有辦公室都被砸爛了,領(lǐng)導(dǎo)干部全被打倒靠邊站。時老伯有單位不敢去,也不淌渾水,每個月的工資倒是一分不少。就是10個孩子的生存空間被擠壓,成為大問題,12個人把一間屋子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幾乎無立足之地。想去找房管部門,早已人去樓空。你住房困難只能靠自己去想辦法解決,待在家里只會坐以待斃。時老伯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發(fā)動全家老少出去找住房,當(dāng)然是無人居住的空房子才可以去占領(lǐng)。兒子們竭盡全力,踏破鐵鞋,有找到了才竣工還沒分配的空房子,先占領(lǐng)住進去再說;又有好消息傳來,找到了一處寫字樓,人全跑光了,也不客氣,挑間中意的房間住了進去;時老伯突發(fā)奇想,動起了南京路的主意,十里南京路,空關(guān)的大樓也不少,經(jīng)過仔細觀察辨別,終于看準(zhǔn)了一棟已經(jīng)空置了的大樓。據(jù)說這是一個商業(yè)大老板的私人住所,文革一開始就聞風(fēng)逃到美國去了,時老伯在大樓的最高層的東頭看中了一套兩室的房間,先下手為強,立刻占為己有。</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時老伯自己也沒想到,在這棟大樓里僅住了一年,竟然成功報進了戶口。后來大兒子找到了對象,又成為了婚房。時老伯不習(xí)慣住豪宅,仍住回到工人新村,白天坐在家里曬太陽,晚上一杯黃酒下肚,心情舒暢,約鄰居下下象棋,聊以解悶。</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10個男孩,個個都生得高大壯實,老三正值青春年少,每天帶著一幫小兄弟在風(fēng)波亭邊上的空地上擺龍門陣,練習(xí)摔跤和拳腳功夫??盏刂虚g擺放著杠鈴和啞鈴。老三初中還沒讀完,學(xué)校解散后,整天混在社會上無所事事,練就了一身本領(lǐng),肌肉發(fā)達,單手能舉起60斤重的杠鈴。有個一起混的小兄弟紅褲子也想舉一下試試,老三就讓他舉這副60斤重的杠鈴。別看紅褲子長得五大三粗,抓起杠桿才舉到頭頸處,臉就漲得通紅,兩腿發(fā)抖打飄,再想往上舉時,突然腿一軟,仰面朝天倒了下去。說時遲 ,那時快,只見老三一伸手輕輕接住杠鈴,這才化險為夷。</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奶末頭說小也不小了,正該到了上學(xué)的年齡,無奈學(xué)校已經(jīng)荒廢很久了,教室里的桌椅都被砸得稀爛。一天,奶末頭正跟小伙伴在學(xué)校門口玩時,有個叫小山東的大孩子仰仗自己人高馬大,竟然欺負奶末頭。老三得知自己弟弟被欺負,逮住小山東一頓拳打腳踢,并打倒在地。</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第二天下午,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小山東的大哥老山東手握自制的長桿魚叉出現(xiàn)在風(fēng)波亭。此時,老三正坐在板凳上看小兄弟練武。老山東緊閉嘴唇,手握魚叉對著老三胸口狠命刺過去。老三眼疾手快,抓起板凳就去擋。魚叉刺穿了板凳,老三嚇得臉都白了,扔下板凳,慌忙跑回家,拿出一把大砍刀準(zhǔn)備和老山東拼命時,老山東已經(jīng)跑了。文革期間,打死人是常有的事,經(jīng)常會看到有人橫死在路邊,死了也就白死了。</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撥亂反正,打倒了四人幫,接著改革開放,一切步入到正軌以后,時老伯也到了退休年齡,辦理完退休手續(xù)后,還拿到了高級技師證書。</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時老伯的10個兒子先后成家立業(yè),都分配到了住房。文革期間所占的住房都被清退,唯獨在南京路上的那套住房因為無主,被當(dāng)?shù)胤抗懿块T接管。被時老伯占有的那套住房,因為報進了戶口,無法驅(qū)逐,只好默認時老伯一家享有居住權(quán),成為永久性住宅。時老伯怕夜長夢多,差不多把全家人的戶口都報了進去。</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如果大樓拆遷,可以得到一筆巨款,其實不可能,只是夢想罷了;想賣出又不是獨立產(chǎn)權(quán)房,也是癡心妄想。有中介對這套住房初步估算了一下,價值在5000萬以上,至今沒有哪個炒房客敢來接盤,最終成為了動不了的資產(chǎn)。時老伯的戶口從這套房子里被注銷以后,仍然有16個人的戶口吊在里面。</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