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的石頭會唱歌，探尋古建傾聽古神低語

千里草

關帝廟位于澤州縣金村鎮(zhèn)府城村中，坐北朝南，四進院落，占地面積約5000平方米。四進院落依地勢次第錯落，節(jié)節(jié)抱勢，層層竟上，又兩兩相合為上下兩院，因此被稱為“四進八疊”。中軸線依次建有舞樓、過亭、武圣殿、關帝殿、三義殿，兩側有碑廊、鐘鼓樓、看樓、廂房。創(chuàng)建年代不詳，現(xiàn)存建筑為清代風格。于2013年5月被公布為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關帝廟是供奉關帝所建，就是三國時的關羽，字云長，河東解良人(今山西運城市)。千百年來，關公身上體現(xiàn)出忠、勇、禮、義、信的中國傳統(tǒng)美德廣受人們稱贊，也是當代我們立國、持家、做人的準則?！爱敃r義勇傾三國，萬古祠堂遍九州”，山西的關帝崇拜非常普遍，僅山西境內就有28000多座關帝廟，據(jù)晉城第三次文物普查顯示，晉城有312處關公廟宇，而府城關帝廟是其中最大、級別最高、最精美的一座，這體現(xiàn)在建筑群石質、木質構件的精雕細刻上，極盡繁復華麗，被稱為“明清建筑石刻藝術博物館”。 甫近山門，迎風板上“氣撼山岳”四個大字陡然躍出，似乎在提醒來者，這里棲息的是那個溫酒斬華雄，千里走單騎的蓋世之杰。 一進院落有倒座戲臺，在過去每逢廟會的時候，當?shù)囟紩垜虬嘧觼磉@里唱大戲。東、西兩側是碑廊，有古碑26通，多為清代以來歷代維修關帝廟社會各界人士捐資的功德碑。古碑碑首雕花、草等裝飾，碑文涵蓋楷、草、隸、篆多種字體。對研究關帝廟歷史和碑刻藝術有重要價值。有關府城關帝廟的建造時間，相關文獻記載較少，以致它的始建年代頗有爭議。 2013年，澤州縣文物局對關帝廟進行修繕，施工人員從地下挖出一通殘碑，殘碑記載：“府城村其東面有三義廟，廟創(chuàng)自明紀崇禎癸酉?！背绲澒镉?，即明崇禎六年（公元1633年），這是目前發(fā)現(xiàn)的關帝廟創(chuàng)建年代的唯一文字記載。東廊正中《重修關圣帝君廟碑記》中稱“自有天地以來,即有繼天立極之圣人,十余人而已……此十余人者,伏羲、神農、黃帝、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孟子其人是也”，而關羽“在天則為天之日,在人則為人之心”。由此可見，在當時百姓心中，關羽就像太陽一樣不可或缺，可以比肩自開天辟地以來僅有的十幾位圣人，充分說明了人們對關帝的推崇與敬意 一、二進院以功名牌坊相隔。關帝廟中原有古牌樓一座，但早已塌毀，當?shù)厝罕姙榱吮磉_對關帝的崇敬與贊頌、盡量恢復古廟原有樣貌，于現(xiàn)代新建。整體是仿木結構，上刻“萬世人極”，中間浮雕關羽千里走單騎的故事。 二進院正面原為關帝廟正山門，現(xiàn)為二道山門正殿——武圣殿，面闊三間，進深六椽，單檐懸山頂。在此可以初窺關帝廟石雕藝術。門前有四根四方形石柱，上面雕刻楹聯(lián)兩幅，“峻德參天，乃武乃文，赤濯聲靈昭萬古；丹心曜日，為忠為義，馨香俎豆肅千秋”，“炎鼎續(xù)三分，掛印封金，囧囧丹誠并升恒而永曜；史書存正統(tǒng)，征吳伐魏，煌煌大義合上下而同流”。石柱下的柱礎分為三層內容，最上層是三層仰蓮，中間四面刻著山羊和駿馬等動物形象，下層是仿木凳式石刻。正門口有清代石獅門枕，亦非常精美，石獅雙耳為“元寶耳”，與關羽在民間“武財神”的身份相呼應。 武圣殿東西兩側過門下各有石獅門枕一對，分為獅子、石鼓、蓮花、底座四個層次，也是層層精彩。一對小石獅，線條流暢、造型圓潤、懸鈴踏球、引頸相向，神情憨態(tài)可掬、栩栩如生，通體已被摩擦泛光，可見歷代香客對他們的喜愛。石鼓上高浮雕人物故事，內容豐富，表情各異，展示清代工匠的工藝精湛。底座雕龍，似遨游九霄，騰空欲出。外向石柱兩根，無楹聯(lián)，柱礎不同于正殿，上層仰蓮，下層覆蓮，中間刻畫花草并配有詩文，盡顯風雅。 從側門出入，門后是倒座戲臺，面闊三間，進深六椽，單檐懸山頂。戲臺前四根石柱為方形梅花柱，方形柱礎上浮雕戲曲人物。兩側有耳房與鐘鼓樓連成一體。倒座戲臺前四根石柱上又是石刻楹聯(lián)兩幅：“緯文經武，衣冠郁郁昭云漢；葉律應呂，歌舞雍雍映斗?！薄耙撇綋Q形，漫說炎涼都是假；描頭畫角，須知喜怒盡成真”，三間戲臺道盡了千秋功業(yè)和人生起伏，讀起來平添幾分唏噓。此處戲臺與一進院戲臺不同，一進院山門后的戲臺是以前逢廟會請戲班子唱戲，供百姓扶老攜幼觀看所需，但在外面開戲前，首先要來這個戲臺給關帝演一出神戲，叫“娛神戲”或“打神戲”。 三進院高臺東側有一株奇樹，樹齡50余年，經專家確認，這是一棵“建始槭”樹。這棵樹秋天落葉后結出淡黃色的刀狀果實，形狀與關羽所用的“青龍偃月刀”頗為相似，因此我們命名為 “關公大刀樹”。其每個枝上都有三片樹葉成一組，又暗合了“桃園三結義”的劉關張三人?！肮麑嵖崴频?，秋實不繁衍”。這棵奇樹在晉城只有關帝廟發(fā)現(xiàn)存活一株，離開關帝廟就無法成活，“刀樹天下無，獨長關圣府”，令人稱奇不已。 三進院正殿為關帝圣君殿，東西有廂房，現(xiàn)為明清時期建筑。正殿建在1.3米高的臺基上，面闊三間，進深八椽，單檐懸山頂，斗栱五踩重昂，九架前廊式建筑，建筑面積125.8平方米。三進院最精華的，便是殿前能體現(xiàn)古代中國石雕技藝最高成就之一的盤龍石柱四根。石柱高丈余、合圍三尺。四根滾龍柱采用透雕技法雕刻，整個龍紋呈“s”形，每根柱子上纏繞著兩條龍，龍的整個身驅及頭、爪、尾比例適中，鱗片細膩，龍發(fā)、龍須飄逸奮飛，龍眼傳神，尾部扭動自然灑脫。其刀法剛勁有力，雕刻形姿玲瓏剔透，巨龍環(huán)柱纏繞，成翻江倒海，水浪滔天之勢。兩邊兩根龍柱上還雕有風雨雷電神，中間兩根上面刻著八仙、封神中的哪吒、雷震子等。柱礎是完整的石雕獅子，采用高浮雕的手法，幾乎接近于立體的圓雕。獅子頭呈倒梯形，身體圓潤，呈正前方站立狀態(tài)，頭往中間扭，整體形象呈圓形和方形，只有四條腿鏤空立著，體現(xiàn)了造型“圓中寓方”“方中寓圓'的規(guī)律。西首第二根柱底獅身上刻有大篆印“景安”、行草“乙卯仲秋”、楷書“石仙”、“廷美之印”等鐫刻留存，據(jù)考是當時巴公鎮(zhèn)渠頭村石雕大師續(xù)廷美的手筆，他的家族是當時聞名遐邇的玉石雕刻世家，對外的名號正是“景安齋”。 穿過東西兩旁的月亮門，就是四進院。四進院的正殿為“三義殿”，面闊三間，進深六椽，單檐懸山頂，七架前廊式建筑，五踩雙翹出斜栱，大殿里面供奉著“桃園三結義”的劉關張三人。三義殿前廊有四根人物石雕柱，和前面的滾龍柱都是關帝廟石雕藝術的精華聚集區(qū)，四柱共雕刻327人，講的是普羅大眾津津樂道的幾個傳說典故：郭子儀拜壽、瓦崗英雄、封神演義、九世同堂。人物形象運用提煉、夸張的造型手法，形象鮮明深刻。這些故事也是“富貴忠勇，仁壽智孝”的關帝文化的立體展示，是展示臣子報效國家、百姓和諧治家的倫理文化。 從東面看起，第一根人物柱上雕刻的是“郭子儀拜壽”，柱上“七子八婿，皆顯貴朝廷” ，郭子儀位于整幅構圖的正上方中心位置，神態(tài)祥和，端坐正視前方，周圍上方環(huán)繞一圈他的兒女，構圖呈環(huán)繞式，突出中心主人公的形象，強調主體。下方像一條長長的道路延柱體向下，朝中官員紛至沓來，甚至有武將、傘蓋儀仗開道的皇帝在最后親自給郭子儀祝壽。柱子兩側有穿插忙碌上酒上菜的侍女、迎接的仆人，穿戴甲胄的金瓜武士，還有跳舞的舞女，更出奇的是晉城當?shù)貍鹘y(tǒng)的八音會樂班也在其中演奏，各色人物姿態(tài)各異，表情豐富，整幅構圖充滿著喜慶氣氛。最下方雕刻有牌樓，上有文字“敕奉旨”“敕封汾陽王”等，都是反映郭子儀生平事跡的。 第二根石柱上人物更加豐富，涉及的故事更多。正中立于城墻內的人物，是持月牙板斧程咬金、秦瓊等，城墻下方有手拿梅花槍騎馬奮戰(zhàn)的羅成、尉遲敬德等。程咬金和秦瓊濃眉深目、薄唇大耳，衣紋刻畫有力，表情夸張生動；羅成頭像與尉遲敬德面部已損毀，但其形象寫實生動，人物環(huán)繞柱子分布，有動態(tài)的美感，衣紋流暢，刀法洗練。這根柱子以隋唐英雄為主，但還有很多故事填充。居中最上有“五老”、其下有“八仙”、壽星，還有二十四孝中的“董永推父”等。 第三根柱子主要以封神演義的故事為主，其中有姜子牙手持杏黃旗冰凍歧山，旗上有岐山字樣可辨，雕刻為裂冰低紋，還有展翅的雷震子，腳踩風火輪的哪吒，三只眼騎麒麟的聞太師，騎虎的趙公明、遁地無形的土行孫等眾仙形象，仿佛可見一部石雕版的《封神演義》。空隙間還穿插王質觀棋爛柯等故事。這里原本還有匠人一處非常令人驚嘆的技藝展示，就是原本刻有一個算盤，而算盤上每個算盤珠甚至可以撥動，可惜已經消失。 最西面第四根柱子雕刻著鄆州壽張百歲老人張公藝九世同堂和治家有方的故事。張公藝待人厚道，家教嚴謹，隋唐末年，李世民到敵方的軍營中刺探軍情，不料敗露，身負重傷，當逃至張家莊時，一條大河擋住去路，人困馬乏之際，便一頭栽進了河里。張公藝救起李世民，安頓在自己家里療傷。李世民彼時并沒有表明自己身份，后來當了皇帝，不曾忘記張公藝救命之恩，在貞觀九年，特賜“義廣和堂”金匾。柱子上內容描述的是《舊唐書》中的一段，唐高宗自泰山歸來途中，路過張公藝家，親自詢問他長壽和治家有方的原因，張公藝就在紙上寫了百余個忍字，得到了高宗連連稱贊，賞賜絹帛。 四根石柱的柱礎是仿古建式，其上檐角瓦當清晰可見，中間有各種戲曲人物，下有臺階，最令人稱奇的是在基座四周以八只小獅子首尾銜接圍成一圈，細處僅不足厘米寬，可見雕刻大師技藝之精湛，在府城關帝廟中無處不在炫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