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題記：我爸爸媽媽都是湘西龍山人。上世紀五十年代中期，爸爸大學(xué)畢業(yè)分配到城步工作，媽媽也隨著爸爸調(diào)來了。我三姊妹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的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 1958年，我媽下到白云公社勞動時，認下一位淳樸的親娘，我們叫她白云婆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童年的光陰里，我和大弟弟（小弟弟尚未出生）最快樂的事，就是去白云婆婆家。那些散落山間田埂的趣事，如同埋在記憶深處的明珠，而“扎泥鰍”，便是其中最鮮活，最耐品的一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清明過后，碰到天氣悶熱，泥鰍會出來乘涼或覓食。 彼時，便是扎泥鰍的黃金時節(ji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當(dāng)太陽落山，萬鳥歸巢，夜幕籠罩山村的時候。我和大弟弟提著魚箕，跟著白云婆婆的兒子——白云舅舅，踩著田埂往山腳下的水田走過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夜色像墨汁，潑灑在連綿起伏的群山之上，只勾勒出黑黝黝的模糊輪廓，像蹲在遠處的巨獸，安靜地注視著田壟里的動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白云舅舅走在前面，左手握著一根長長的點燃的向日葵桿。右手握著一個長木柄的泥鰍扎，那家伙形似一把鐵梳子，非常鋒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和大弟弟貓著腰，躡手躡腳地跟在他屁股后面，眼睛全神貫注地盯著向日葵篙火照著的水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犁耙過后的水田，水平如鏡。須臾，只見一根大拇指粗的泥鰍，正靜靜地躺在絲滑柔軟的席夢思泥巴床墊上打瞌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孰料，禍從天降。白云舅舅眼疾手快，瞄準泥鰍的腰，一泥鰍扎扎下去，再迅速提上來，只見一條大泥鰍插在泥鰍扎上使勁地扭動身軀 ，痛苦地作垂死掙扎 。我趕緊把魚箕遞過去，大弟迅速把泥鰍扒拉下來裝進魚箕里，首戰(zhàn)告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接著往前走。沒走幾步就撞見更大的驚喜：清澈的水下，細膩的泥巴上靜靜地這里躺一根，那里躺一根，泥鰍們仿佛在閉目養(yǎng)神。我們立馬屏聲靜氣，生怕一點閃失。白云舅舅盯著其中最大的一根泥鰍猛地扎下去，最大的一根泥鰍還沒從“美夢”里醒過來，就懵懵懂懂地成了我們的“俘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其余泥鰍受到驚嚇，像驚弓之鳥，瞬間逃得無影無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雖然一眼看到好幾根泥鰍，但是每次只能扎到一根。每扎到一根泥鰍，我和大弟就高興地鼓掌。當(dāng)然，鼓掌也就是做做樣子而已，不敢發(fā)出聲音。因為泥鰍們太狡猾了！它們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只要有半點風(fēng)吹草動，泥鰍們就會閃電般地逃之夭夭。 水?dāng)嚋喠耍靖悴磺逅鼈兊膩睚埲ッ}?！皽喫~”也許行，但渾水扎泥鰍如同大海撈針。怪不得人們把一些靈活狡猾的人稱為“滑泥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也有“漏網(wǎng)之魚”——有時白云舅舅剛舉起泥鰍扎，還沒來得及往下扎，這些狡猾的泥鰍就溜走了。每逢碰到這樣的情況，我和大弟氣得面面相覷，一個勁地跺腳，互相埋怨指責(zé)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 就是你講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就是你走路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時，我連忙輕輕朝大弟弟“噓——”了一聲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算了，算了，算它命大。”我說，“還要怪，下丘田的泥鰍都走光了?！?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們只好趕緊閉嘴，繼續(xù)小心翼翼往前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走著走著，突然我們喜出望外地發(fā)現(xiàn)一堆泥鰍靜靜地挨在一起，抱團取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彼時，我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連大氣都不敢出。只見白云舅舅沉著冷靜，他選中最密集的地方用力扎下去。哇噻！兩根泥鰍同時被卡在扎齒上。它倆做夢也沒想到，抱團取暖也難逃厄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和大弟弟那個高興勁，甭提了。俗話說：“吃魚沒有釣魚味?！?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扎泥鰍也同樣如此——吃泥鰍時的鮮美，遠不及扎泥鰍時的緊張與期待，收獲時的雀躍與快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就這樣， 我們沿著田埂，扎完一丘水田，再轉(zhuǎn)到下一丘水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晚，田垅里扎泥鰍的人特別多，遠遠望去，星星點點的火把有的高，有的低，有的遠，有的近，像滿天的繁星落到了田壟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俗話說：“十夜守鳥九夜空，一夜捉鳥挑不動?！痹圉q也不例外，有時一個晚上下來才扎幾根，有時一個晚上卻能扎好幾斤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回到家，白云婆婆一過稱，足足有兩斤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天早晨白云婆婆就會煮一碗鮮美的泥鰍湯給我們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剩下的泥鰍，白云婆婆就用柴火烘成臘泥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們自己舍不得吃，珍藏到我們下一次到來才拿出來吃。白云婆婆拉我和大弟弟坐在桌旁，想吃就夾。而她的六個孫子孫女卻不準上桌子，只能到一邊去吃，而且一根臘泥鰍要霸完一碗飯……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時光如山間的溪水，嘩啦啦地流了六十多年?？煞路鹬灰换仡^，就能看見當(dāng)年那個挎著個魚箕、睜著的好奇的大眼睛的小女孩，正跟在舅舅身后，在夜色里追逐著那片跳動的暖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13年發(fā)表在《苗嶺文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5年10月27日修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音樂：童年老家</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作者簡介：李巧藝 湖南城步人，湖南省散文學(xué)會會員，城步作協(xié)理事，作品散見于《苗嶺文藝》《新花》《小學(xué)生作文輔導(dǎo)》《文萃報》《今日作家報》《邵陽日報》《贛雩文藝》《當(dāng)代文藝》《湘楚山地文學(xué)》《邵陽知青》《苗鄉(xiāng)城步》《美篇》等報刊雜志及網(wǎng)絡(luò)平臺，作品曾獲全國散文大賽三等獎，作品深受讀者喜愛。</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