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活一族 <p class="ql-block">《收谷場上的獨白》</p><p class="ql-block">下午，我一個人在打谷場上，蹄蹄踏踏地忙著。身體機械地勞作，心里卻反復咀嚼著一個問題。等忙完了一切，獨自坐在家門口的石階上，那股被世界遺忘的孤獨感，竟如暮色般轟然圍攏，沉重得能把人打趴下。</p><p class="ql-block">記憶里的秋收，何曾是這樣光景？</p><p class="ql-block">那時的打谷場，是一片沸騰的海洋。上午，男人們趕著牛驢騾車，將沉甸甸的谷捆一車車運到場上。緊接著，婦女們便上場了。她們手里拿著的，竟是家家戶戶切面用的菜刀。谷捆被巧妙地排列成一個個圓弧，谷穗朝里，谷桿朝外。她們或蹲、或坐、或跪，手起刀落，金黃的谷穗便如生了翅膀，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輕靈地落入谷堆之中。</p><p class="ql-block">那是一場莊嚴而歡快的儀式。</p><p class="ql-block">到了下午五點多，家家戶戶開始收場。垛谷草是個技術活，把式不好的人家，總要央求好把式來幫忙。那時，人人臉上都掛著汗珠與笑容，空氣里彌漫著收獲的踏實與滿足。放學的孩子們像歸巢的麻雀，一頭扎進這熱鬧里，在柔軟的桿草堆間追逐嬉戲、捉迷藏，歡聲笑語能掀翻場院。</p><p class="ql-block">當暮色四合，炊煙裊裊升起，鴉鵲鳴啾著歸巢，勞累一天的牲口發(fā)出疲憊而滿足的喘息。這時，母親們悠長的呼喚，便此起彼伏地在村子上空回蕩：“××，回來喝飯來——”這呼喚，是打谷場狂歡的終曲。孩子們散了，喧囂漸息，只有半個月亮靜靜爬上來，俯瞰著這個剛剛卸下疲憊、沉入夢鄉(xiāng)的村莊。</p><p class="ql-block">而如今，打谷場依舊在，卻只剩下我一個人的身影。這里，是我一個人的道場，一個人的飯場，一個人的打谷場。</p><p class="ql-block">曾經(jīng)的喧囂與鼎沸，終究化作了這一片，沉重到令人無法承受的鄉(xiāng)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