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展卷見《問學熊耳山》目錄,未及細品正文,心已先隨那一行行標題,漫過熊耳山的晨霧與暮色。這哪里是書的綱領,分明是一軸鋪展的歲月長卷——從“展莊村辦學歷史”的千年文脈,到“七三零中學創(chuàng)建”的篳路藍縷,從“勤工儉學記”的青春汗滴,到“五十年后又相聚”的鬢邊霜華,字里行間跳動的,是一座村莊與一所學校相互滋養(yǎng)的溫度,是教育的火種在山河間傳遞的微光。</p> <p class="ql-block">初讀“第一編·概況”,最動人心的是“四遷校址”“董事制”“聘師制”這些樸素的字眼。展莊的先輩們,大抵是不懂“教育興邦”的宏論,卻以“重教的偉大追求”,把校舍從一處遷到另一處,用“董事制”聚鄉(xiāng)鄰之力,以“聘師制”敬先生之才。那些“清末以來教育大事考”“八大鄉(xiāng)紳考”的表格里,記的不是冰冷的年月與姓名,是黃土坡上,一代代人把“讓娃讀書”這件事,當成比種莊稼更要緊的傳承?!班l(xiāng)紳墨寶拾遺”四字尤妙,仿佛能看見舊紙箋上的墨跡,暈開的是耕讀傳家的溫厚,是小村莊里藏著的大格局。</p><p class="ql-block">再往下翻,“第二編·七三零中學創(chuàng)建概述”驟然帶出歲月的厚重?!罢骨f村教育歷史上的一朵奇葩”“鄉(xiāng)村辦學的楷模”,這些評價背后,是“采訪錄”里藏著的故事——不是高樓平地起的順遂,是“當年建校工匠名單”里每一雙粗糙的手,是“功臣錄”里每一個沒留下太多事跡、卻曾為校舍添過一磚一瓦的鄉(xiāng)人。想那1968年的熊耳山,定是紅旗漫卷著山風,鄉(xiāng)親們拉著人力車,把磚瓦、木料從幾里外的山下扛上來,窯洞里的燈火,映著戴雙林、胡小景們規(guī)劃校舍的身影,也映著“五村合契”時,老人們眼里的期盼。這哪里是建一所學校,是一群人把對未來的指望,一磚一瓦砌進了熊耳山的褶皺里。</p><p class="ql-block">最鮮活的,是“第三編·獨具特色的教育環(huán)境”。沒有華麗的辭藻,只“學校的食”“師生的住”“母校的鐘”,便勾畫出當年的模樣——或許飯食簡單,卻有同窗分食的暖意;或許窯洞簡陋,卻有燈下共讀的明亮;那口“母校的鐘”,定然不是什么名器,卻能穿透晨霧,把“寅窗誦典”的書聲,送過山坡與田埂。更動人的是“勤工儉學記”:“學大寨壘石堰”“當養(yǎng)雞組長”“養(yǎng)兔記”,還有那五則“養(yǎng)殖趣事”——力大無窮的秦川紅公牛、與狼調情的巴克夏種豬、風流聰明的驢……讀著這些標題,仿佛看見少年們挽著褲腳,一邊在田埂上勞作,一邊把課本揣在懷里,汗水滴在泥土里,知識卻在心里生了根。這才是最生動的教育:不是閉門讀書,是在勞作里懂堅韌,在相處中知溫情,在與山川草木的相處里,長出踏實的筋骨。</p><p class="ql-block">而“第五編·學子群芳譜”與“第六編·母校的回憶錄”,是整份目錄里最柔軟的部分。“初中學子群芳譜”“高中學子群芳譜”,不是英雄榜,是一個個普通的名字,是當年在熊耳山讀過書、后來散落在四方的人;“我在七三零任教的時光”“憶恩師閻德行老師”“抬煤油”“熊耳山讀書瑣憶”,這些標題沒有波瀾壯闊,卻全是細碎的暖——或許是老師燈下批改作業(yè)的剪影,或許是冬日里一起抬著煤油桶上山的腳步,或許是某個午后,恩師一句輕聲的叮嚀。就像閻建軍先生在《七三零中學賦》后記里寫的,“筆鋒終究太短,盛不下所有溫暖”,這些回憶錄,正是要把那些“未被提及的姓名與付出”,一一拾起,妥帖安放。</p><p class="ql-block">讀到“第七編·五十年后又相聚”,眼眶忽然發(fā)潮?!靶l(wèi)彥邦老校長講話”“時任村支書肖輝女士講話”,還有“來自美國亞特蘭大的視頻感言”——當年在窯洞里讀書的少年,有的鬢角已白,有的遠在異國,卻都循著“七三零中學”這個名字,重新回到熊耳山腳下。那些聚會現(xiàn)場的圖片、校友潑墨的痕跡,哪里是簡單的重逢,是一群人把青春里最珍貴的記憶,擰成了不會斷的線;是一所學校,用五十年的時光,證明了什么叫“木鐸永振,世播書香”。</p><p class="ql-block">最后看“第八編·薪火集”,“博士榜”“碩士譜”“學士錄”,短短九個字,卻重若千鈞。這不是炫耀,是對當年建校者的告慰——你們當年扛著磚瓦建起的窯洞,真的走出了棟梁;是對老師們的回饋——你們當年在絳帳下傳的薪,真的成了燎原的火;更是對熊耳山的回應——這片沉默的山河,真的用教育,滋養(yǎng)了一代又一代人。再回頭看“凡例”里寫的“不溢美,不隱惡,秉筆直書”“挖掘展莊人重視教育的優(yōu)秀傳統(tǒng)”,忽然懂了這份目錄的分量:它記的不是一所學校的興衰,是一群普通人對教育的堅守,是一座村莊對文明的敬畏,是熊耳山深處,最樸素也最動人的“問學”之道。</p><p class="ql-block">合上書頁,熊耳山的輪廓在心里愈發(fā)清晰。它不是什么名山大川,卻因這所學校、這份目錄,有了不一樣的風骨——山風里吹過的,是“七三零中學賦”里的“承仰韶之靈脈,沐千佛之祥光”;山坡上留下的,是鄉(xiāng)親們建校時的腳?。桓G洞里回蕩的,是少年們的書聲與笑聲。這份目錄,是獻給七三零中學的序,是獻給展莊的碑,更是獻給所有“沉默的耕耘者”的歌——原來最長久的傳承,從不是轟轟烈烈的宣言,是把“教育”二字,刻進村莊的骨血里,刻進每一個從這里走出的人的記憶里,代代相傳,生生不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