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節(jié)氣總像一條看不見的河，從立春開始，每過十五天就悄悄拐個彎。今日霜降，這條節(jié)氣的河，又像黃河老牛灣似的，狠狠地拐了個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天，我們攀登上了北京鼓樓。上樓的臺階陡峭，共69級。因?yàn)檫@每一級臺階的內(nèi)涵都有很深的文化寓意?：初始60級代表干支紀(jì)年輪回象征一個甲子年（60年）；后續(xù)9級對應(yīng)“九五至尊”，體現(xiàn)皇權(quán)尊貴。所以一口氣攀登上46.7米十幾層樓高，感覺有一種獨(dú)特的新鮮還不覺得勞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漫步在鼓樓的游廊上，一覽霜降時震撼北京的中軸線風(fēng)光，那感覺讓人耳目一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們看見鼓樓下面老四合院褪色的紅漆木門，瓦檐上那一層薄而白的碎玉，便是昨夜清晨霜降留下的信物。它不像雨那樣發(fā)聲，也不似雪那樣靜謐，它只以輕輕的筆觸，在故宮角樓的琉璃瓦、什剎海邊的垂柳、鐘鼓樓飛檐上氤氳點(diǎn)染，仿佛替這座六朝古郡覆上一層涼涼的絹紗。你伸手去觸，轉(zhuǎn)瞬即逝，只留下一點(diǎn)微涼，似乎在告訴你你：“霜降到了。秋，已抵達(dá)最后的驛站?！?lt;/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霜降時節(jié)，北京的自然景觀呈現(xiàn)出典型的“深秋向初冬過渡”的蕭瑟與絢爛交織的風(fēng)貌。霜降伊始，北京的樹葉由綠轉(zhuǎn)黃。地壇公園、古塔公園等地的銀杏林與古建筑交相輝映，形成“金瓦黃葉”的秋日畫卷。同時，草木開始凋零，地面常被落葉覆蓋，呈現(xiàn)“霜降殺百草”的蕭瑟景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霜降時，京郊果實(shí)成熟，秋收進(jìn)入尾聲，玉米、高粱已經(jīng)收獲歸倉，柿子、蘋果、梨等水果進(jìn)入采摘期，蘿卜、紅薯等農(nóng)作物也在霜凍前收獲完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霜降期間，北京天高云淡，空氣干燥，能見度好，天空呈現(xiàn)出“空天萬里霜”的高遠(yuǎn)澄澈感，適合登高望遠(yuǎn)、賞秋拍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綜上，霜降時節(jié)的北京，是一年中自然景觀色彩最濃烈、氣候變化最顯著的時段之一，既有“霜葉紅于二月花”的絢爛，也有“草木黃落”的肅殺，展現(xiàn)出深秋獨(dú)有的壯美與靜謐。</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北京五泉山下的田疇里，皇家御稻已經(jīng)被農(nóng)人收割，只剩一群灰喜鵲，在空蕩的稻稈間跳躍，啄食遺落的金黃。霜降把土地壓得緊實(shí)，踩上去"嚓嚓"作響?？删驮谶@片冷冽之下，泥土深處卻悄悄在松動，是泥土中的水在凝結(jié)膨脹，把霜降的脈搏按在大地里。冷卻不是終點(diǎn)，而是另一種拱動的前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京城最常見的老柿子樹，是霜降節(jié)氣最鮮明的旗幟。葉子幾乎掉盡，光禿禿枝椏間卻懸著一盞盞紅彤彤的“燈籠"”。陽光一照，果皮上的霜花化成細(xì)碎的鉆石，果肉卻因淀粉轉(zhuǎn)糖而變得稠蜜甘甜。老北京人說：“柿子要經(jīng)霜才甜。”把自然的冷冽與人生的砥礪拉成了平行線。在南方生活時不懂其中的哲理，直到在北京居住多年后，認(rèn)識了小區(qū)小賣部冷柜里的凍柿子，竟然把記憶的糖霜化開，原來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冷”，都是為了讓甜更徹底。</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霜降夜，寒氣如一層薄紗，悄無聲息地籠罩了世界。我獨(dú)自立于家居陽臺，仰頭望去，那輪蛾眉月正懸在深藍(lán)的天幕上，細(xì)如彎鉤，卻又透著幾分清冷的光輝。它不像滿月那般圓潤飽滿，也不似殘?jiān)履前泖龅瓱o光，而是以一種近乎完美的弧線，勾勒出“漸盈新月”的輪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月光灑在霜降的草木上，凝成一層薄薄的霜。風(fēng)過處，霜花輕顫，似有若無的寒意鉆進(jìn)衣領(lǐng)，卻并不刺骨，反而讓人感到一種清醒的寧靜。我望著那漸盈的新月，它正以一種緩慢而堅(jiān)定的姿態(tài)，從彎鉤逐漸豐滿，像是被時光輕輕揉捏，又像是被歲月溫柔地?fù)崞健?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霜降時夜晚的新月，像是一首未完成的詩，每一筆都藏著期待，每一劃都透著希望。它不張揚(yáng)，不喧嘩，只是靜靜地懸在那里，用微弱的光照亮了夜的角落。我忽然想起，人生何嘗不是如此？從最初的懵懂，到一步步的成熟，每一步都像這新月，在時光的流轉(zhuǎn)中逐漸豐滿，卻始終保持著那份最初的純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霜降的夜，冷而靜，而在這冷與靜中，我卻感到一種莫名的溫暖?；蛟S，是因?yàn)檫@漸盈的新月，它讓我相信，即使是在最寒冷的夜晚，也總會有光，總會有希望。</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西山層巒疊嶂，后海碧波浩渺。霜降節(jié)氣，蟲聲已絕，只剩南長河岸邊溜達(dá)人的竊竊私語，透露出“霜降見霜，米谷滿倉”的老話。聽了讓人忽而明白：所謂“”節(jié)氣”，不過是古人在浩瀚時光里，為自己釘下的一塊塊路標(biāo)，讓漂泊的心有所依，讓勞作的人有所盼，讓安定的人有所念。</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霜降是秋季最后一個節(jié)氣，京城民間的以往習(xí)俗以“進(jìn)補(bǔ)、賞菊、腌菜、買煤”四條主線最熱鬧，既承襲了歷代遺風(fēng)，也飽含了市井智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改革開放近五十年了，它給中國人民生活提供了全方位的提高和深遠(yuǎn)的影響。霜降那些事也不例外。比如過去遵循老話“霜降不搪爐，立冬守著哭”，霜降時家家戶戶“搪爐子、安煙筒、買冬煤”的熱鬧不見了；霜降節(jié)氣，從政府到家庭操心購買“冬儲菜”的繁忙也沒有了；還有霜降當(dāng)晚，胡同里各家各戶將大白菜、雪里蕻、芥菜頭分層撒大粒鹽，赤足踩實(shí)，上壓“菜石”再灌“老湯”的積酸菜熱情也消聲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但還有很多京城霜降民俗保存依舊。比如“吃迎霜兔、喝菊花酒、辦迎霜宴”， 寓“菊可延年、兔能祛病”之意。因“值霜而肥”，故稱迎霜兔?，F(xiàn)民間簡化成麻辣兔丁、熏兔肉，稻香村至今在霜降當(dāng)天推出限量“迎霜兔”。</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霜降期間，涮羊肉、煲羊頭，有“秋補(bǔ)”勝“冬補(bǔ)”之說。京城老號涮鍋店，銅鍋清湯涮鮮羊肉，再蘸二八醬，既暖中又助陽。醫(yī)書說“煲羊頭”可治頭風(fēng)，因此有“八珍羊頭煲”的官府菜流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民諺有“十月蘿卜賽人參”，霜降后水分減少、糖分濃縮，生吃脆甜，與羊肉同燉去膻又養(yǎng)肺；“霜降吃柿子，不會流鼻涕”，京郊房山張坊磨盤柿、昌平大蓋柿皮薄如紙、汁甘如蜜，舊時沿街叫“喝了蜜”，多買幾籃吊窗外，天然做“凍柿子”，是老北京冬季第一口水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霜降時期，賞菊、觀紅葉是京城文人雅集與市井同樂的交響。豐臺草橋菊花早負(fù)盛名，清代“黃金帶”“白玉團(tuán)”諸名品齊放；國家植物園菊花展可謂聲勢浩大、精品絕倫；天寧寺、陶然亭等地皆辦菊花會。西山黃櫨、楓葉“霜重色愈濃”，香山“紅葉節(jié)”自霜降啟幕，游人登高拾葉，延續(xù)“重九登高”之俗。霜降一到，北京老字號熏兔、菊展紅葉、涮肉香氣把這座古城的時令節(jié)奏準(zhǔn)時敲響。</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今住在高樓林立的小區(qū)里，再也不見瓦檐上的霜花，再也不受霜降時的初寒。但仍會在手機(jī)日歷看到“霜降”那一頁時，心底依然會輕輕一顫?？照{(diào)嗡嗡作響，我泡一杯張一元茉莉花茶，看熱氣在玻璃上暈開。指尖的溫?zé)崤c玻璃上的冷霧相觸，像隔著歲月，與想象中的霜對話。那一刻，我仍是居庸關(guān)下南口小街上奔跑的孩子，袖口被霜打濕，鼻尖被霜凍得通紅，卻攥著一只冰涼的柿子，滿心灼熱。這就是霜降啟蒙我們：“冷”，不會單獨(dú)而來，而是“忍冷”與“盼暖”的并行。它用薄薄一層冰晶，把春的繁花保留成記憶，把夏的浮躁壓縮成沉穩(wěn)，把秋的豐饒凝聚成靜美。又在每一次清晨的豆汁焦圈中、在每一碗深夜的羊雜湯里，讓人看見：霜降開始冷了，但爐火不滅，人心不冷。只要你學(xué)會在蕭條中釀蜜，在空曠中貯光，把日子像山里紅一樣埋進(jìn)冰糖，慢慢煨甜，再串成糖葫蘆，讓人享受一場感官的盛宴：從視覺的誘惑到觸覺的驚喜，再到味覺的狂歡，最后是情感的共鳴。這串起來的是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讓人在酸甜中品味生活的美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當(dāng)最后一片霜花在陽光和霧霾中隱去，冬天便正式開始了。那并非荒蕪的開幕，而是另一場溫?zé)岬姆P。京白梨會被摘下后在儲室悄悄發(fā)酵，密云水庫的魚兒會在冰面下照舊游弋，而人會把經(jīng)霜的故事，一層層疊進(jìn)記憶，釀成抵御寒冬的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于是，我在京城的清晨合掌，向那看不見的霜花致意：謝謝你，用一場冷，教授我們珍惜所有的熱；用一層白，提醒我們守住心里的紅。待到來年第一縷南風(fēng)，把簋街的麻辣小龍蝦再次吹熱，我會把今日的茶渣埋進(jìn)花盆，讓曾經(jīng)的苦澀，在暗處發(fā)酵成新的甘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