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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2, 126, 251);">美篇號(hào)：8333809</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2, 126, 251);">文/王其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2, 126, 251);">圖片：致謝網(wǎng)絡(lu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霜，總是這樣悄然而至。它來得那樣安靜，那樣謙和，與它的姊妹們?nèi)徊煌?。雪來之前，總?huì)有沉沉的低云壓著屋檐，有冷冽的寒風(fēng)在林間穿梭，發(fā)出嗚嗚的聲響，像一場(chǎng)盛大的預(yù)告；雨來的時(shí)候更是熱鬧，要么淅淅瀝瀝絮叨一整夜，要么噼里啪啦敲打窗欞，執(zhí)意要你聽見它的存在。只有霜，它不是從天上“落”下來的，它是在你渾然不覺的睡夢(mèng)中，隨著大地在星光下輕輕一次吐納，把清冷空氣中的水汽，悄悄凝成附在萬物身上的固態(tài)冰晶。它來時(shí)，你不知曉；它存在，也要等到你推開門的那一刻，才把一個(gè)全新的世界，靜靜地鋪展在你眼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如今在城里住久了，水泥森林隔絕了地氣，空調(diào)的恒溫模糊了季節(jié)的流轉(zhuǎn)，對(duì)霜的感覺，已不再那樣在意了。可記憶的根，仍深深扎在從前的農(nóng)村里。那時(shí)候，一過霜降，心里便升起一種無聲的期待。大人們也總盼著“下霜”，說打過霜的青菜才更好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清晨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清冽而帶著甜凈的涼意，便一下子沁入肺腑——那不像尋常的空氣，倒像一道澄澈的冰泉，從口鼻直貫而下，將積攢了一夜、甚至一個(gè)夏天的濁氣，都暢快地滌蕩干凈。抬眼望去，霜后的世界果然換了一副模樣。屋角青黑的瓦片上，房前屋后的青菜葉上，還有遠(yuǎn)處田野里剛探頭的麥苗上，都覆著一層勻勻的、茸茸的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的家鄉(xiāng)在蘇北里下河地區(qū)，那里水網(wǎng)密布，一到冬天，濕冷便往骨子里鉆。霜降一過，家家戶戶的屋檐下，就會(huì)掛起新收的雪里蕻，綠白相間的葉子沉甸甸垂著，像一道道靜止的綠色小瀑布。母親這時(shí)候就要忙起來了，她要把它們腌制成咸菜，那將是我們整個(gè)冬天佐粥下飯的寶貝。</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總愛蹲在一旁靜靜地看，看她把菜一層層鋪進(jìn)深深的瓦缸，每一層都細(xì)細(xì)撒上粗鹽。她的手因常年勞作而粗糙，動(dòng)作卻格外輕柔、安詳，仿佛不是在勞作，而是在完成一場(chǎng)靜默的儀式。那時(shí)的我，還不懂得什么叫“時(shí)令”，什么叫“順應(yīng)自然”，只覺得母親在霜?dú)鈴浡那宄坷锩β档纳碛?，有一種說不出的、與萬物相融的和諧?，F(xiàn)在想來，那大概就是人與天地之間最樸素也最深刻的默契。他們從不抗拒霜寒，只是順應(yīng)它的節(jié)奏，從寒冷中為家人創(chuàng)造出另一種溫暖而內(nèi)斂的滋味。那咸菜壇子里封存的，何嘗不是整個(gè)冬天的安穩(wěn)與希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太陽(yáng)漸漸升高了，像一位慈祥的畫師，用溫暖的筆觸，悄悄修改著大地的畫卷。田埂間、草葉上那片茸茸的白，便開始融化，化為一粒粒晶瑩的水珠，顫巍巍地掛在葉尖、草梢上，含著無限的眷戀，最后倏地一下，落進(jìn)泥土里去了。大地便從這片清寂的白，慢慢恢復(fù)了它本來的顏色——泥土是厚道的赭黃，草木是黃中夾著青棕，田里的冬麥，則透出倔強(qiáng)的翠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霜來了，又走了，像一場(chǎng)安靜的夢(mèng)。它什么也沒帶走，不像秋風(fēng)卷走落葉，也不像夏雨沖走浮塵。但它卻仿佛留下了一切。它讓世間的萬物，在隆冬來臨之前，經(jīng)歷這最后一次清冷的洗禮，終于懂得了“藏”的智慧。把春的喧鬧、夏的繁茂、秋的豐盈，都深深地藏進(jìn)盤結(jié)的根脈里，藏進(jìn)沉默而廣博的泥土中，去醞釀下一個(gè)輪回里那無邊的光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如今在城里，這清寂的白霜，只能偶爾在公園的草坪上見到?？僧?dāng)我閉上眼，仿佛又能感受到那清冽而甜凈的涼意，又能看到屋角瓦片上那層羞澀的白，又能聞到母親手邊即將封壇的咸菜所散發(fā)出的、帶著時(shí)光味道的清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悄然來去的霜，原來從不曾真正化去。它一直凝結(jié)在我心底最柔軟的角落，覆蓋著我整個(gè)童年的那片故鄉(xiāng)。</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2025年10月23日</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