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原生家庭理論為何越解釋越無力?</p><p class="ql-block">幸運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這句話連同“原生家庭”這個概念早已席卷社交媒體,成為解釋個人性格與命運的主流話語。它似乎提供了一把審視自身情感模式、行為邏輯,乃至人生困境的萬能鑰匙,折射出當代人對自我認知的巨大渴望。</p><p class="ql-block">但一個悖論隨之浮現(xiàn),無數(shù)人手持這把鑰匙,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仍被困在原地;認清了父母的控制欲為何產生,但家庭的溝通氛圍并未因此變得輕松;理解了自身的自卑感從何而來,但面對現(xiàn)實挑戰(zhàn)時依然感到無力。</p><p class="ql-block">心理學的認識歸因模式在帶來短暫的解釋性快感后,常常留下更深的迷惘——如果根源在于無法改變的過去,那么未來的出路究竟在何方?</p><p class="ql-block">問題或許不在鑰匙本身,而在于開鎖的姿勢,以及是否看清了眼前這扇門的真正構造。如果將家庭視為一個獨立的、靜態(tài)的密室,試圖在里面找到所有問題的答案,那么其實這間密室安裝著來自外部世界的通風管道。社會的氣息、時代的塵埃,正持續(xù)不斷地通過它涌入室內,悄然塑造著一切。</p><p class="ql-block">不妨把視角轉換一下,放下心理學顯微鏡,拿起歷史與社會的廣角鏡——《資本論》,透視家庭作為社會結構細胞的深層功能,像毛澤東用矛盾與實踐分析一場戰(zhàn)役那樣,解析家庭內外的力量對比與行動路徑。目的不是進行一場針對家庭的批判,而是為了看清塑造家庭的那只看不見的手,從而將批判的鋒芒引向更深處,找到一條基于社會現(xiàn)實的、可實踐的征途。</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果將目光從家庭內部的心理劇場,移向塑造這部劇目的宏大社會背景時,一切便開始呈現(xiàn)出不同的意義。法國思想家阿爾都塞有一個深刻的洞見,“社會秩序的維持,不僅依靠軍隊、警察、法庭這些強制性的機器,更依賴于一套遍布四周、潛移默化的意識形態(tài)機器,如學校、媒體。而家庭正是最早、最基礎,也最隱秘的一環(huán)。這套機器運作得如此精妙,潤物無聲”。父母對子女的期望、對風險的判斷、對時間的規(guī)劃,這些看似純粹的個人選擇,其背后都有一套強大的由其所處階層位置決定的內在邏輯。</p><p class="ql-block">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深入剖析了勞動力再生產這一核心命題。一個社會的存續(xù),不僅要再生產出吃的、穿的、用的,更要源源不斷地再生產出適合其需求的勞動力,而家庭就是這個過程最核心的載體。它不僅負責再生產出勞動者的體力與智力,更關鍵的是,要再生產出與特定階層地位相匹配的思維方式、價值觀念和行為習慣。</p><p class="ql-block">這些論述有些抽象,如果對當代社會中幾種主要家庭類型進行一次粗略的階層畫像,就會看到不同的經濟地位如何預設了截然不同的家庭操作系統(tǒng)。</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一,工農勞動者家庭。他們的生存資料主要依賴于出售自身的勞動力,收入與穩(wěn)定性直接掛鉤于身體的健康和市場的波動。這種深深的不安全感成了家庭氛圍的底色。因此,他們傳遞給下一代的,往往是基于切身經驗的、樸素的生存智慧——孩子要學一門實實在在的手藝,要穩(wěn)當,別冒險。他們對實踐的感知往往是現(xiàn)實現(xiàn)報的,看重利己的、確定的。因為長遠的規(guī)劃在每日的生存壓力面前常常是一種奢侈,所以父母對鐵飯碗的執(zhí)著,在其生活經驗中是最理性、最負責任的愛;</p><p class="ql-block">其二,城市小資產階層家庭。普通白領、技術骨干、小店主等,擁有一定的技能、教育背景或少量資產,但其地位并不穩(wěn)固,向上通道狹窄,向下滑落的風險卻真實存在。其核心的焦慮是階層滑落,于是他們對子女的教育投入便呈現(xiàn)為一場全力以赴的軍備競賽。從天價學區(qū)房到琳瑯滿目的興趣班,這背后不僅是望子成龍,更是對抗跌落恐懼的集體生存策略。他們強調投資未來,培養(yǎng)孩子的長期規(guī)劃能力,但這種長期主義的內核是深深的焦慮。他們的愛在很大程度上被異化成了一份沉重的、期望高回報的投資計劃書;</p><p class="ql-block">其三,掌握更多生產資料或制度性權利的家庭,如企業(yè)主、高層管理者、部分體制內人員。他們的優(yōu)勢在于對資源、規(guī)則或信息的掌控,家庭教育更側重于格局、視野和規(guī)則意識的培養(yǎng),善于利用已有的社會資源為子女鋪路。他們傳遞給孩子的是一種掌控感和主動性,訓練下一代如何成為游戲的制定者或主導者,而非被動的參與者。</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通過以上粗略的畫像,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個曾經讓人感到困惑或壓抑的家風。或許并非父母個人的偏執(zhí)或短視,而更可能是他們所屬的階層在漫長的社會實踐中形成的一套代代相傳的集體生存策略在微觀家庭中的體現(xiàn),家庭是這套策略最核心的演練場和傳輸帶。</p><p class="ql-block">認識到這一點,審視過往的目光才會多一份歷史的縱深感與社會學的洞察力,從而有效減少指向個人或家庭的無休止的怨懟。當通過階層分析這個廣角鏡看清了家庭背后那幅宏大的社會地形圖之后,手中就有了一份戰(zhàn)略地圖。</p><p class="ql-block">接下來需要的是另一種工具,《矛盾論》所提供的顯微鏡和探針,它們將深入家庭內部,去解析那些具體煩惱的源頭,并理解這一切并非靜態(tài)的鐵板一塊,而是充滿動態(tài)張力的矛盾運動。</p><p class="ql-block">毛澤東在《矛盾論》中開宗明義——事物的矛盾法則,即對立統(tǒng)一的法則,是唯物辯證法的最根本的法則。他將矛盾分為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主要矛盾決定事物的發(fā)展方向,規(guī)定和影響著其他矛盾的存在和發(fā)展。拿起這個探針對準家庭這個單元,會發(fā)現(xiàn)日常與父母發(fā)生的絕大多數(shù)具體摩擦,小到穿衣吃飯,大到擇業(yè)婚戀,都屬于家庭內部的次要矛盾。而驅動這些爭執(zhí)的深層隱情,那個看不見的指揮棒,往往并非源于父母個人的固執(zhí)或不愛 ,就是源于整個社會領域的主要矛盾。這些主要矛盾包括但不限于資源邏輯下的無序競爭對有限資源的擠壓,還有階層矛盾和社會快速發(fā)展帶來的高度不確定性、傳統(tǒng)價值觀與現(xiàn)代觀念的沖擊、文化矛盾等等。父母,特別是來自普通家庭的父母,他們對孩子“穩(wěn)定壓倒一切”的反復叮囑,真的是因為他們天性保守,不愿讓孩子追求夢想嗎?</p><p class="ql-block">更接近真相的圖景是,他們自身在社會中幾十年的摸爬滾打,就是一部在主要矛盾擠壓下求生存、求穩(wěn)定的鮮活案例。他們嘗夠了生活的艱辛,出于對子女天然的愛,自然希望孩子過上好一些的生活,“為你好”三個字便在特定的競爭環(huán)境中被家庭異化,致使本該充滿溫情的家庭氛圍變得冷硬。</p><p class="ql-block">認清了這一點,如何看待和處理家庭問題就顯得明朗,每個人自然會找到與原生家庭有效溝通和諧相處的,適合自己的方式。</p><p class="ql-block">(參考網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