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車子停在山旁時,太陽已經(jīng)冒頭。十月的山,是不喧嘩的。那喧嘩在夏日里被草木的瘋長用盡了,此刻只剩下一種沉淀下來的、安詳?shù)撵o。風是涼的,貼著皮膚滑過,帶著松針與枯草混合的、清冽的氣味。</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上山的路,是石階鋪就的,蜿蜒著隱入一片蒼黛之中。石階旁落滿了樹葉與栗子殼,邊緣卷曲著,干而脆,踩上去便發(fā)出“窸窣”的碎響,像踩碎了無數(shù)片薄薄的秋光。路兩旁的樹,已不復夏日的蓊郁,疏朗的枝干支楞著,將天空分割成無數(shù)片不規(guī)則、卻極好看的藍琉璃。陽光從紅葉的縫隙里篩下來,不再是白晃晃的一片,而是成了柔和的金線,一縷一縷的,斜斜地掛下來,照在布滿青苔的巖石上,那青苔便泛出一種古舊的、墨綠的光澤,伴隨嘩嘩的落泉,仿佛在做一個千年的夢。</span></p> <p class="ql-block">越往上走,松柏便越多起來。它們的綠是沉郁的,是那種經(jīng)歷了風霜而不改其色的、固執(zhí)的綠。在這大片沉郁的綠意里,間或會有一株、或是幾株楓樹或黃櫨,像一捧突然騰起的火焰,“呼”地一下,燒得漫山遍野都是驚心動魄的紅。那紅,也不是單純的一種,有的是胭脂色,透著些許嫵媚;有的是赭紅色,帶著幾分莊重;更有那陽光直射著的,竟是一種透明的、琉璃似的金紅,仿佛吹一口氣,便能叮當作響。我站住了,靜靜地看那一片紅。心里忽然想起古人說的“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眼前的景致,可不正是這般?這秋色,不是凋零,而是一種極致的、輝煌的綻放,是生命在沉寂之前,最后一次,也是最用力的一次吶喊。</p> <p class="ql-block">南天門</p> <p></p> <p class="ql-block">突然發(fā)現(xiàn),四腳并用原來這么省力。隨著石階的攀升,心境也豁然開朗。玉皇頂,我們來了!</p> <p class="ql-block">玉皇頂</p> <p class="ql-block">太清洞</p> <p class="ql-block">法云寺</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山路轉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是一片平坦的山崖。風在這里變得大了,呼呼地灌滿人的衣袖。憑欄遠眺,群山如海,一層一層地向著天際涌去。近處的山,顏色是豐富的,黛青、赭石、朱紅、明黃,像打翻了的調色盤,卻又被一種無形的力量調和得無比和諧;遠處的山,便只剩下淡淡的、朦朦朧朧的剪影,融入了天際那一片白茫茫的煙氣里。俯瞰山下,來時路已細如羊腸,田野和村莊成了小小的、精致的模型,安靜地臥在山的懷抱里。人立于此處,便覺天地之浩大,自身之渺小,那些平日里縈繞于心的得失榮辱,此刻都被這獵獵的山風吹得淡了,散了,只剩下一種空闊的寧靜。</span></p> <p class="ql-block">百丈崖瀑布</p> <p class="ql-block">海岳石刻</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下得山來,日頭已歇在西邊的山脊,只留下一片溫暖的、橘黃色的余暉,涂抹在山巒的輪廓線上。歸鴉陣陣,正急急地飛回巢去。山腳下的空氣里,開始彌漫起晚炊與泥土混合的、叫人安心的氣息。</span></p> <p class="ql-block">東鎮(zhèn)廟</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回望暮色中的沂山,它靜默地立在那里,仿佛一位入定的老僧,剛剛經(jīng)歷了我這一場小小的、無言的打擾,此刻又復歸于它永恒的沉寂里去了。我?guī)ё叩?,不過是滿身的秋涼,和袖間一縷吹不散的、松針的清香。</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