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稱：梁野山人</p><p class="ql-block">美篇號：497203068</p><p class="ql-block">閩西的秋，暑氣未消，梁野山下金黃的決明花卻已在溪畔開得熱烈。中秋的田園里，風(fēng)掠過稻田，也掠過細妹子那頂綴著黑白波點的斗蓬。她是我叔叔的女兒，在家姐妹中排行老二，大家跟著她爹娘呼她為細妹子。年過半百了，奶奶與外婆的身份疊在身上，她卻仍日復(fù)一日，與十幾頭黃牛周旋在山川河泊之間。</p> <p class="ql-block">國慶中秋雙節(jié)期間，我與小妹從龍巖回到家鄉(xiāng)，在溪畔的決明花叢邊撞見她時，她認(rèn)出我們，嗓門洪亮地喊著小妹為"細姐",竹桿往地上一戳，拉開了話匣子："這放牛的活計，我一干就是近二十年！最早就幾頭，不過是貼補家用的副業(yè)，沒成想后來供不應(yīng)求，能賣上好價錢。這幾年啊，養(yǎng)牛早成了家里的主要進項。前陣子剛添了兩頭，現(xiàn)在足足有十七頭哩！"我聽著趕緊接話："難怪看著比上次回來精神多了！從幾頭到十七頭，你這哪里是放牛，是把日子越放越紅火了！"她被這話暖得眼角彎起來，又絮絮叨叨跟我們說起放牛的日常，手指點著哪頭小牛最調(diào)皮、哪頭母牛最溫順，言語里滿是藏不住的、質(zhì)樸的歡喜。</p> <p class="ql-block">天剛蒙蒙亮，細妹子就套上那件深藍條紋的長衣，蹬上齊膝的雨靴，竹竿往肩頭一扛，便朝著牛欄走去。十七頭牛，是她的"寶貝"，也是她的生計。欄門一開，黃牛們便"哞哞"叫著涌出來，棕色的、黑色的，還有幾頭毛色淺褐的小牛犢，在晨光里晃動著健壯的身影。</p> <p class="ql-block">她熟稔地給每頭牛系上韁繩，像給孩子整理衣襟。竹桿輕揚，不疾不徐地趕著牛群往溪畔的草地去。路不好走，田埂狹窄，溪水潺潺，她卻如履平地。竹竿偶爾在牛臀上輕輕一點，牛群便默契地調(diào)整方向，避開路邊的茅棘刺枝。那竹竿于她，是指揮棒，也是保護傘，驅(qū)趕著好奇的蟲鳥，也在雨天撥開擋路的藤蔓。</p> <p class="ql-block">到了溪畔草地，黃牛們散開了。有的低頭啃食鮮嫩的青草，脖頸上的鈴鐺"叮當(dāng)"作響；有的踱到溪邊，伸長脖子飲水，溪水漫過蹄子，漾起一圈圈漣漪。細妹子找了塊青石坐下，斗笠檐下的目光，卻始終沒離開牛群。她沒什么文化，卻把每頭牛的習(xí)性摸得透透的：哪頭公牛性子急，哪頭母牛快生，哪頭小牛愛掉隊，她都了然于心。</p> <p class="ql-block">正午日頭最烈時，她從隨身的布袋里摸出個饅頭，就著溪水啃。偶爾有路過的鄉(xiāng)親喊她歇歇，她只笑著擺擺手："這些牛娃離不得人，渴了餓了，我得盯著。"風(fēng)吹動她額前的碎發(fā)，露出黝黑卻帶著笑意的臉龐。她的手，因為常年握竹竿、薅草、做家務(wù)，布滿了粗糙的繭子，可就是這雙手，把田里的活計打理得井井有條，把家里的瑣事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p> <p class="ql-block">傍晚是收牛的時辰。細妹子揮動竹桿，將黃牛從四面八方聚攏來，還逐一檢查每頭牛的狀況，給小牛犢整理好韁繩，然后趕著牛群往回走。夕陽把她和牛群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金黃的稻田里，落在潺潺的溪水上，像一幅古樸的田園畫。</p> <p class="ql-block">望著細妹子趕著牛群遠去的背影，那頂斗蓬在暮色里忽明忽暗，我忽然明白，這日復(fù)一日的放牛生活，于她而言，或許辛苦，卻也藏著踏實的幸福。十七頭牛，是她的牽掛，也是她與這片土地緊緊相連的臍帶。她用近二十年的堅持，把"放牛"這活，過成了有奔頭的日子﹣﹣牛蹄踏過的田埂，是她丈量生活的尺子；牛群的"哞哞"聲，是她日子里最安穩(wěn)的底色。原來幸福生活就該像細妹子這樣，守著一方山水，伴著一群牛羊，把平凡的日子，過得熱氣騰騰、有滋有味。在四季的風(fēng)里，在溪畔的花影中，細妹子和她的黃牛群，把梁野山下的鄉(xiāng)村煙火氣，寫成了一首綿長的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