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奇趣記

山水無言

峨眉尋趣 峨眉山的山門，七開三疊，宮闕重檐，飛角層疊如浪，古色古香，氣派非凡?？滴跤P"峨眉山"三字，懸于其上，又有"震旦第一山"、"山之領袖"、"佛國長子"等匾額，三重排比、層層遞進著對此山的贊譽。我站在山門前，仰頭看這些字，心想：山之高，未必因字而增；字之美，未必因山而顯。然而人們總是喜歡把名人的文字刻在石頭上，仿佛如此，便能與山同壽，亦能增山的厚重。 接地導游是個中年婦人，姓雷，自稱"小雙"，峨眉本地人，雙胞胎中的妹妹。她身材墩實，皮膚黝黑，與游客心目中仙山導游的形象相去甚遠。有人便打趣她。她卻道："我老公陪我三十年了都不嫌我丑，今天我陪你們一天，你們會舍不得我的。"這話說得直白，卻透著山里人的自信與狡黠。我想，山中歲月長，人不可貌相。倒是她這般自信與爽利，頗有些意思。 乘纜車至萬年寺，山道旁棚架蓬滿了獼猴桃藤蔓，青澀的果子成串成串，懸在藤葉間，確如一群小猴蕩秋千。小雙說，她家在山后，也種了千多株獼猴桃。游客說要去她家做客，她竟道："你們游半天，去個毬??！"這話粗鄙，卻實在。她又說若是多住幾日，或自駕來，她可帶我們?nèi)タ葱こＳ慰鸵姴坏降木爸?。說話間，她擋了擋胸前的導游證，叫我們記下電話。我想，這山中居民，倒也懂得經(jīng)營之道。 臺階陡峭，松柏森森。 臺階陡峭，松柏森森。忽然竄出一群猴子，體型碩大，毛色油亮，盯著游人看。小雙警告我們莫要靠近，尤其不可手持香蕉狀物或可樂瓶，猴子會撲來搶奪。她的提醒，一下把我拽回到二十一年前的初冬，我在峨眉山猴谷游覽，一群猴天真可愛，搔首弄眉，與游人親近。突然，一只蹲在欄檻上的黑猴，猛地爬到我的肩頭上。我心是一驚，強作不慌，以情相待，溫柔相撫，黑猴才脫身跳開……同行者驚恐之余，忙用相機當我留下了“肩上封猴”的照片。小雙說，這是峨眉山第一"怪"——猴子可以當豬賣。因游人投喂過多，這些猴子個個肥碩如小豬。我細看那些猴子，眼神狡黠而兇狠，與山下耍猴人牽著的瘦猴大不相同。人喂猴，猴肥；猴肥，人樂；人樂，復喂猴。如此循環(huán)，倒也是一番"人猴共榮"的景象。山風忽起，落葉紛飛。小雙又道出第二"怪"——蝴蝶當葉子賣。原來峨眉多枯葉蝶，停息時與枯葉無異。我想尋一只看，卻遍尋不著。或許它們早已與枯葉融為一體，教我這般俗眼如何分辨？第三"怪"是蚯蚓作腰帶，山中蚯蚓有長逾一米者，當?shù)厝撕魹?quot;透山龍"。這名字起得妙，將地下的蚯蚓比作穿山的龍，頗有想象力。只是我未見此"龍"，不免遺憾。 萬年寺踞于觀心嶺下，門迎大坪、牛心等寺和石筍、缽孟諸峰。寺名屢改，初為普賢寺，唐改白水寺，宋稱白水普賢寺，明萬歷年間方定名萬年寺。殿宇幾度興廢，現(xiàn)存多為1953年重建，唯明代磚殿獨存。這磚殿乃峨眉一"奇"，方形無梁，穹窿頂，外圓內(nèi)方，通高16米。我繞殿一周，見其造型奇特，確為建筑奇觀。想那明代工匠，不用一木而造此殿，不知費了多少心思。寺右有池二方，水清如鏡。傳說李白曾在此聽廣浚和尚彈琴，留下《聽蜀僧浚彈琴》詩。詩云："蜀僧抱綠綺，西下峨眉峰。為我一揮手，如聽萬壑松。"如今池水依舊，琴聲已杳。游人往來如織，誰還記得當年詩仙與高僧的雅集？唯有池邊一石碑，刻著這首詩，證明此處曾是"白水秋風"之景。出萬年寺，順山坡右行， 出萬年寺，順山坡右行，大峨樓卷拱石門猶在，門樓雖已無存，卻有薜荔藤葛攀附其上。穿過門洞，山風森然，林蔭籠罩。石棧道兩旁高大的闊葉喬木成排成列，生而有秩，枝柯相交，日光篩落，砂巖路上閃爍斑駁光影。"祗林"石碑的銘文告訴我，四百五十多年前，白龍洞主持高僧誦讀《華嚴經(jīng)》，每誦一句便種一株樹，誦經(jīng)不輟，種樹不止，6萬多株樹蔚然成林。如今，只剩下50余株古楠木，堪稱林中“長老”，其中最古老的一株已經(jīng)千歲。此乃峨眉之“奇”二。如今古楠林依然挺立在白龍洞古廟旁、青石古道邊，身上爬滿了青苔蒼蕨，像身披青衫道袍仙人，見證了山中歲月長，人事成千古的變遷。古樹林中每隔一段距離便設有簡易店鋪攤位…… 古樹林中每隔一段距離便設有簡易店鋪攤位，小雙說這是為安排山里人就近就業(yè)。她特意要領我們?nèi)ヒ患宜H戚的攤子喝茶，言外之意不言自明。我們心知肚明，卻都裝傻。待入坐，女老板如見親人一樣熱情，溫言細語說道“峨眉山產(chǎn)好茶。請大家品賞我家自產(chǎn)的茶葉”，一邊左手從袋子拿出一撮綠茶，“這足峨眉竹葉青、那是峨眉雪芽……”，一邊倒開水沖入茶壺中。品茗之中、溫吞之間，好言軟語加持、熱情招待攻心，同行者難免陷于“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的尬尷，還是紛紛買了茶葉、川貝等物品。談笑品茗間，成就了小雙的親戚八單生意。小雙眉開眼笑，又調(diào)人胃口地說，峨眉山還有一“怪”，想不想聽？于是說起第四"怪"——"青蛙彈琴是戀愛"。峨眉山的青蛙叫聲與他處不同，如鶯鳴婉轉(zhuǎn)，充滿柔情。她竟“呱呱呱”學起蛙叫，引得眾人哄笑。我想，這山中青蛙，求偶之聲亦成景致，倒也有趣。只是不知它們可曾想到，自己的情歌竟成了人類的談資。 下山到清音閣，下山到清音閣，水聲轟鳴，縹緲在山嵐林梢之間，絲絲水霧細膩潤滑，輕撫臉面。只見森林中亭臺樓閣石橋回檻，一股湍流跌瀑在嶙峋巉巖上奔竄而出，跌于深潭牛心石嶼之上。水石相激，聲如雷鳴，霧氣氤氳中，但見雙橋高閣，亭檻曲徑，山水相映，果然不愧為峨眉十景之一。仿佛走進山水園林之中，頓時困消乏解，身輕氣爽。 下山時，山旁湖岸一溜長的、檔口鋪子，堆碼著認得或認不得叫不出名的中藥材，商販們見到游客便高聲呦喝。一個中年婦女不知何時跟在我們身邊，也在旁幫腔，熱心介紹"巖茶是峨眉特有的中藥"，還有鎖陽、川貝等藥材的功效。她說是為我們好。說她是“托兒”，卻又一路跟著我們到了山門出口。這使我想起了小雙說的那些話——那些無導游證的山民，只能為游人抬滑竿，做苦力，或是想方設法推銷些特產(chǎn)。"媽那個xx，苦力的干活，這不是人干的！"她這話雖粗，卻道出了底層人的艱辛。峨眉山作為世界遺產(chǎn)，游人如織，而生于斯長于斯的山民，有的成了導游，有的開了店鋪，更多的卻只能靠力氣吃飯，或是做些小買賣。佛國天堂之下，亦有生計艱難。午飯后，等車小憩。此時，已午后4時， 午飯后，等車小憩。此時，已午后4時，進入山門的游客如過江之鯽。小雙說，這些游客是兩日以上游，夜歇山中，金頂看日出，才不枉峨眉游……每個游客為自己心中的峨眉而來，來去之間，和我一樣，一定會有自己的收獲！小雙說的山中的"怪"與"奇"，不過是吸引游人眼球、打動游人心思的趣事。于山而言，猴子本是猴子，蝴蝶本是蝴蝶，何怪之有？楠木生長千年，不過是順應天時；磚殿屹立不倒，無非是匠人巧思。人們賦予它們種種名目，不過是為自己的游覽增添談資罷了。離山時，我回頭再望那山門。"峨眉山"三個大字在夕陽下熠熠生輝。忽然覺得，山還是山，人還是人。人看山，山亦看人。千百年后，山門猶在，而今日的游人，包括我，早已化為塵土。唯有山中猴群，依然會向游人索食；蝴蝶，依然會偽裝成枯葉；蚯蚓，依然會在泥土中穿行；青蛙，依然會唱它們的情歌。如此而已。（2025.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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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山奇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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