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331國道的柏油路在嘉蔭縣口打了個彎，像根線突然松了勁，把一路攢著的秋意，全卸在了這座小城里。</p><p class="ql-block">縣城的街不寬，兩旁的樹卻把天遮得嚴實。白楊樹的葉子黃得透亮，風一吹，像撒了把碎金，落在灰瓦屋頂上，又滾到青石板路上。有穿校服的孩子踩著落葉跑過，書包上的鈴鐺“叮鈴”響，驚飛了停在柞樹枝上的麻雀，鳥群撲棱棱掠過江面，把對岸的樹影都攪得晃了晃。</p><p class="ql-block"> 對岸的俄羅斯山林紅黃綠摻在一起，倒像是誰把顏料潑在了天邊，“你看那江，好像給秋景鑲了道藍邊?！?lt;/p> <p class="ql-block">站在江堤上看，嘉蔭的秋哪是畫？是摻了煙火氣的酒。黑龍江是酒杯，兩岸的斑斕是酒色</p> <p class="ql-block">走到江邊時，正撞見幾個釣魚的老漢收竿。魚簍里躺著條尺把長的魚，銀閃閃的，在夕陽下泛著光?！斑@叫‘三花五羅’里的哲羅，秋膘正肥?！崩蠞h用袖子抹了把臉，笑紋里沾著江風帶來的細沙，“等會兒回家，讓老婆子燉上，就著咱自釀的山葡萄酒，這秋才算過得值?！苯嫔掀鴰灼t葉，慢悠悠打著旋，像誰隨手丟在玉帶上的胭脂。</p> <p class="ql-block">暮色漫上來時，江對岸的山影成了濃墨色，縣城的燈一盞盞亮了，江邊的石階上，有情侶并肩站著，影子夕陽拉得老長，和江里的燈影疊在一起，有種清冷的暖。</p> <p class="ql-block">街角的雜貨店飄出關(guān)東糖的甜香。老板娘正把曬干的山核桃裝進網(wǎng)袋，見我張望，遞來一顆：“嘗嘗？咱嘉蔭的山貨，秋霜一打，甜得噎人。”貨架上擺著俄羅斯的巧克力，中國的秋梨膏，標簽上的字里行間，都是江兩岸日子的味道。</p> <p class="ql-block">日頭爬到頭頂，恐龍公園的木棧道上落滿了楓葉子。那些石頭恐龍齜著牙，身上爬滿了紅的黃的葉，倒像披了件花袍子。孩子們追著跑，踩得葉子“沙沙”響，驚飛了停在恐龍背上的麻雀，麻雀掠過江面時，翅膀都沾著金粉似的。</p> <p class="ql-block">離開時，后視鏡里，嘉蔭的燈在暮色里閃，像撒在玉帶上的星子。忽然懂了，這小城里的秋，從不用“層林盡染”來吆喝，它就藏在江風拂過窗欞的暖里——是日子過到濃時，自然暈開的顏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