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血戰(zhàn)孤城：衡陽保衛(wèi)戰(zhàn)四十七日鏖兵記</p><p class="ql-block"> 一九四四年的湖南衡陽，一支孤軍與一座孤城，用血肉之軀書寫了中國抗戰(zhàn)史上最悲壯的一頁。</p><p class="ql-block"> 一九四四年六月二十二日至八月八日，湖南衡陽這座并不顯赫的城市，成為了中國抗日戰(zhàn)爭后期最慘烈的戰(zhàn)場。國民革命軍第十軍1.7萬余官兵在軍長方先覺率領下，面對數(shù)倍于己的日軍，孤軍堅守衡陽達47天，創(chuàng)造了中國抗戰(zhàn)史上守城時間最長、雙方傷亡最多的城市爭奪戰(zhàn)紀錄 。</p><p class="ql-block"> 這場戰(zhàn)役的慘烈程度甚至震驚了世界，被稱為“東方的莫斯科保衛(wèi)戰(zhàn)” 。時至今日，衡陽保衛(wèi)戰(zhàn)依然是中國抗戰(zhàn)史上最具爭議、最令人震撼的戰(zhàn)役之一。</p><p class="ql-block">01 戰(zhàn)略要地，日軍必爭之地</p><p class="ql-block"> 衡陽地處湘中南部，不僅是湖南的交通樞紐和物資集散地，更是兩廣的門戶。抗日戰(zhàn)爭期間，隨著國民政府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文化重心西移，衡陽迎來了空前的發(fā)展。</p><p class="ql-block"> 大批工商業(yè)、金融機構(gòu)、文化機關紛紛遷移至此，戰(zhàn)時的衡陽擁有“小上海”之稱，是僅次于重慶、昆明的第三大工商業(yè)城市和金融中心。至1943年，衡陽稍具規(guī)模的工廠已達215家，手工業(yè)近千家，職工約1萬余人。</p><p class="ql-block"> 這座城市的價值遠不止于經(jīng)濟。衡陽是粵漢、湘桂兩條鐵路的聯(lián)結(jié)點，又是西南公路網(wǎng)的中心 。1944年8月12日的《解放日報》社論明確指出：衡陽的失守“就意味著東南與西南的隔斷，和西南大后方受到直接的威脅” 。</p><p class="ql-block"> 衡陽飛機場是我國東南空軍基地和西南空軍基地之間的中間聯(lián)絡站，戰(zhàn)略地位極為重要 。從軍事角度看，衡陽已成為日軍必爭之地，而中國政府也絕不能輕易放棄的戰(zhàn)略要沖。</p><p class="ql-block">02 日軍計劃，打通大陸交通線</p><p class="ql-block"> 1944年春，日軍在太平洋戰(zhàn)場接連失利，海上交通補給線接近癱瘓。為扭轉(zhuǎn)戰(zhàn)局，日本軍方制定了《指導一號作戰(zhàn)的基本方針》，即著名的“一號作戰(zhàn)”計劃。</p><p class="ql-block"> 該計劃主要內(nèi)容可以概括為：殲滅中國的空軍基地以阻止中國空軍空襲日本本土；打通粵漢、湘桂以及京漢鐵路南部，實現(xiàn)與南方地區(qū)的鐵路聯(lián)絡；沉重打擊國軍主力，使國民政府無力繼續(xù)作戰(zhàn)。</p><p class="ql-block"> 日本將一號作戰(zhàn)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為京漢作戰(zhàn)（中方稱為豫中會戰(zhàn)），第二階段為湘桂作戰(zhàn)（中方稱為長衡會戰(zhàn)及桂柳會戰(zhàn)）。日軍為此投入了50多萬兵力，是日本陸軍史上規(guī)模最大的作戰(zhàn)動員 。</p><p class="ql-block"> 1944年4月17日，日軍在河南發(fā)動攻擊，“一號作戰(zhàn)”正式拉開序幕 。6月16日，日軍進攻長沙，僅3天就攻克這座戰(zhàn)略城市 。隨后，日軍兵分三路南下，兵鋒直指擁有重要機場的衡陽 。日軍第11軍司令橫山勇夸下海口：“3天拿下衡陽！” </p><p class="ql-block">03 戰(zhàn)前準備，孤軍迎戰(zhàn)</p><p class="ql-block"> 面對日軍的迅猛攻勢，蔣介石急命駐守衡陽的第10軍軍長方先覺中將做好固守10天至14天的準備，承諾援軍會隨后趕到 。方先覺是安徽蕭縣人，畢業(yè)于黃埔第三期，同期名將還有王耀武、戴安瀾等人 。他還與張靈甫是親家，他的女兒嫁給了張靈甫的兒子 。</p><p class="ql-block"> 第10軍于6月1日趕到衡陽后，迅速開始挖掘戰(zhàn)壕，并緊急撤離城內(nèi)平民 。盡管如此，仍有數(shù)千市民響應號召，毅然留下協(xié)助守軍修筑工事、救助傷員 。</p><p class="ql-block"> 投入衡陽保衛(wèi)戰(zhàn)的國軍約有一萬五千余人。由方先覺指揮的國民革命軍第十軍旗下主要戰(zhàn)力為三個步兵師：第3師、預備第10師、190師。由于第十軍在此之前曾投入常德會戰(zhàn)，實際兵力只有編制的8成左右，而190師更只有1個團具有戰(zhàn)力。</p><p class="ql-block"> 守軍總兵力約1.7萬人，而他們面對的卻是日軍約9萬至11萬以上的大軍 。一場實力懸殊的較量即將展開。</p><p class="ql-block">04 外圍交鋒，初戰(zhàn)告捷</p><p class="ql-block"> 6月22日，日軍飛機開始轟炸衡陽城 。當晚，日軍第68師團進抵衡陽東郊，與守軍發(fā)生小規(guī)模交火 。23日，日軍正式向衡陽發(fā)動猛攻，保衛(wèi)戰(zhàn)正式開始 。</p><p class="ql-block"> 由于守軍死戰(zhàn)不退，日軍從24日起開始大量投放毒氣彈，守軍缺乏防化裝備，很多人中毒 。此后日軍天天使用化學武器 。</p><p class="ql-block"> 25日，日軍攻占機場，守軍反攻奪回；次日，機場再度失守 。27日，高嶺李建功排全排陣亡 。由于彈藥供應困難，守軍30團團長陳德陛立下“三不打原則”：“看不見不打，瞄不準不打，打不死不打” 。</p><p class="ql-block"> 在停兵山鎮(zhèn)守的預10師30團7連，一番血戰(zhàn)后，加上連長張?zhí)餄?，全連只剩下了4個人 。師長葛先才給張?zhí)餄螂娫挘嘶貋?，張?zhí)餄陔娫捓镎f：“師長，不必了，也沒有這種可能了。我的死，一則以報國家，二來報答師長這些年來的栽培和愛護之恩” 。</p><p class="ql-block">05 慘烈搏殺，血染山崗</p><p class="ql-block"> 6月28日0時，日軍發(fā)起第一次總攻，城南成為主戰(zhàn)場，攻守雙方激烈交戰(zhàn) 。10時許，迫擊炮連長白天霖發(fā)現(xiàn)800米外日軍陣地有軍官活動，果斷開炮，將日軍第68師團長等高級軍官炸死 。</p><p class="ql-block"> 29日，日軍在五桂嶺發(fā)射毒氣彈，守軍3營7連80余人全部中毒身亡 。至7月2日，雙方反復爭奪戰(zhàn)略要地——張家山高地 。日軍進攻20多次，陣地多次易手，雖然最終仍被守軍奪回，但其他多個據(jù)點的守軍全部犧牲 。</p><p class="ql-block"> 預10師30團3營奉命駐守張家山，最后，營長周國相對筋疲力盡的將士們說：“弟兄們，我們再最后沖一次，因日軍火力太強，成功基本是不可能的，戰(zhàn)死是很難避免的，所以這次不勉強大家，愿上的就上，不愿上的在后面掩護” 。當周國相往上沖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后退 。</p><p class="ql-block"> 由于傷亡慘重，日軍不得不于7月2日中止進攻 。至此，守軍傷亡4000余人，日軍傷亡超過1.6萬人 。日軍首次總攻以失敗告終。</p><p class="ql-block">06 困守孤城，外援無望</p><p class="ql-block"> 7月11日拂曉，日軍發(fā)起第二次總攻 。首先向衡陽城區(qū)傾瀉大量炸彈和毒氣彈 。方先覺命令收縮防御，雖然縮小了防線范圍，卻使加強了一線防御力量 。日軍付出極大代價，卻始終無法接近守軍核心陣地 。</p><p class="ql-block"> 7月13日，守軍工兵兩連全部陣亡 。29團2營營長李振武率部用手榴彈阻擊日軍，本人陣亡，團長朱光基派人增援，守住陣地 。14日，日軍爬上虎形巢高地1營指揮所，勞營長率僅剩的2位戰(zhàn)士與敵周旋，直至援軍趕到 。</p><p class="ql-block"> 568團方子才連長右臂被打斷，在沒有麻藥，只能用開水消毒的情況下，進行截肢 。15日拂曉，日軍突入守軍28團8連陣地，連長王菊全率部應戰(zhàn)陣亡，全連戰(zhàn)至僅剩3位戰(zhàn)士 。</p><p class="ql-block"> 由于太平洋戰(zhàn)爭連連失利且“一號作戰(zhàn)”在衡陽遇阻，日本首相東條英機于7月16日被迫下臺 。這大大鼓舞了中國軍民的抗戰(zhàn)決心 。</p><p class="ql-block"> 20日，方先覺接到電報稱援軍第62軍已抵城外，于是派特務營長曹華亭率150人，乘夜色突圍出城接應，未料援軍竟已撤走 。曹營長一行毅然殺回城內(nèi)，但僅剩20余人 。至此，守軍戰(zhàn)斗減員已達70% 。</p><p class="ql-block">07 彈盡糧絕，悲壯抉擇</p><p class="ql-block"> 到7月下旬，守軍81毫米口徑的迫擊炮彈已用完，軍部參謀長孫鳴玉將軍下令將僅剩數(shù)百發(fā)的82毫米迫擊炮彈分出一半，用磚石把炮彈“彈帶”部位磨去1毫米，以便用于81毫米迫擊炮 。許多軍官雙手磨得起泡流血 。</p><p class="ql-block"> 方先覺鼓勵道：“官兵每一秒都在流血，每一分鐘都有死亡，諸君為國效命，此其時也！” </p><p class="ql-block"> 第10軍1.76萬人最后只剩下了1200多人，而且早已彈盡糧絕 。第3師師長周慶祥提議，趁現(xiàn)在日軍尚未包圍，率眾突圍出去 。但方先覺一拍桌子，說：</p><p class="ql-block"> “不能突圍！如果我們走了，傷兵怎么辦？老百姓怎么辦？日本鬼子不遵守國際公約，他們會屠城的！這些傷兵都是我們生死與共的弟兄，丟下他們，以后活著的，哪個再愿意做你的部下？！” </p><p class="ql-block"> 在萬般不得已的情況下，方先覺做出了一個讓大家瞠目結(jié)舌的決定——投降日軍 。當然，方先覺投降是有條件的：保證生存官兵安全，并讓他們休息；收容傷患予以治療，并鄭重埋葬陣亡官兵；守城官兵絕不離開衡陽城 。</p><p class="ql-block">08 浴血47日，終局悲歌</p><p class="ql-block"> 日軍在這47天的苦戰(zhàn)中，付出了4萬多人死亡的代價 ，連東條英機也被迫辭職 。因此，日軍指揮官接受了方先覺的條件，并將第10軍組建成“先和軍”，方先覺仍任軍長 。</p><p class="ql-block"> 1944年8月8日，衡陽城陷落。這場持續(xù)47天的血戰(zhàn)以中國軍隊的投降告終，但雖敗猶榮 。我軍犧牲6000多人，傷7000多人（另有平民志愿者犧牲3000多人）；日軍2萬人死亡、6萬多人受傷 。</p><p class="ql-block"> 衡陽保衛(wèi)戰(zhàn)是抗戰(zhàn)8年之中，作戰(zhàn)時間最長、雙方傷亡最多、程度最為慘烈的城市爭奪戰(zhàn) 。也是日本戰(zhàn)史中記載的唯一一次日軍傷亡超過我軍的戰(zhàn)例 。</p><p class="ql-block"> 3個月后，方先覺逃出了衡陽，回到重慶 。他本來以為，自己是敗軍之將，而且還投降過日軍，是軍人最大的恥辱 。但他沒有想到，當他回到重慶的時候，卻受到了最熱烈的歡迎 ?！洞蠊珗蟆钒l(fā)表社評道：</p><p class="ql-block"> “苦戰(zhàn)衡陽四十七天的英雄方先覺軍長回來了！……我們情不自禁地要向方軍長歡呼：‘我們的英雄回來了！我們的抗戰(zhàn)精神回來了！’” </p><p class="ql-block"> 蔣介石也沒有追究他的責任，而是提升他為第36集團軍副總司令，并授予青天白日勛章 。</p><p class="ql-block"> 衡陽保衛(wèi)戰(zhàn)雖然以中國軍隊投降告終，但它沉重打擊了日軍有生力量，為全國抗戰(zhàn)戰(zhàn)略反攻打下了基礎 。當年的重慶《掃蕩報》社論寫道：“衡陽，這一度成為全世界注視中心的城市，在我們的抗戰(zhàn)史中，曾占有輝煌之一頁。提起衡陽，稱得上家喻戶曉，無人不知；在國外，這個城市與中國軍隊英勇善戰(zhàn)的英名永遠流傳。” </p><p class="ql-block"> 歷史會記住1944年夏天的那47個日日夜夜，記住那些為保衛(wèi)衡陽而流血犧牲的將士們。方先覺和他的第十軍用血肉之軀書寫了中國抗戰(zhàn)史上最悲壯的一頁，他們的英勇事跡將永遠被后人銘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