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深冬的長沙,雖說天空中的雪花仍在悠悠地飄灑,時而透出逼人的寒氣,但自回到故鄉(xiāng)后,發(fā)小同學紛紛先后相邀相聚,卻讓我心里倍感溫暖。</p><p class="ql-block">盡管天氣寒冷,但街頭、影院卻仍然頻繁地留下了我們年輕的足跡,公園的小橋邊,老樹傍,俏然地留下了我們青澀的倩影,此時的我,終日讓溫暖環(huán)繞。</p><p class="ql-block">雖然有樂不思蜀的愉悅,但久出必有歸期。</p><p class="ql-block">就在我預購好車票,準備返回靖縣頭兩天的睌上,家里來了兩位客人。F同學特意從廠里趕到家中,一同來的還有L同學??吹轿矣皿@奇的眼光望著她倆,F同學面帶歉意的笑著說道:“明天上午要參加黨員大會,不準請假,沒有辦法去送你,只好趁晚上有空趕來見見面,正好遇見小L,就一同過來看看你!”說著便從袋子里拿出二斤湖南特產黑豆豉,和八個大小均勻的廣柑遞給我。</p><p class="ql-block">接過這些物品后,我老半天也沒有說出話來,我心中知道,在那個物資極度貧乏的年代,買什么都需要憑證憑卷,這兩斤豆鼓和八個廣柑是何等的彌足珍貴,需要花多少心思集攢,才能湊齊這兩樣東西,因為,這都是市場上憑票都難得看到的稀罕之物,更別說去購買了,感概之余,我無言以對。</p><p class="ql-block">二位姑娘沒有久坐就匆匆告辭,我將倆人送到公共汽車站后,這才漫步回家,清點行李準備明天啟程。</p><p class="ql-block">從談話的言語中,我隱約感覺到,一起長大的發(fā)小同學,兒時相處時對我的好感,似乎有著會繼續(xù)延伸的跡象,畢竟兒時的和睦相處,并未分什么男女界限,兩小無猜,心無旁騖。雖然此時再見已是青年,可在各自的心底里,那種純純的情愫,卻始終未曾中斷。</p><p class="ql-block">我心里明白,以我如今“知青”的身份,是不能放任這種情愫的良性生長的,我只能將這份情誼,深深地埋入心底,不再給它生長的空間和機會。</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上世紀七十年代,交通運輸服務中,有一種服務叫聯運,也就是跨地段、跨車種、車型的一票制,可以預售五天之內的車票,說起來確實是一種很好的便民措施。</p><p class="ql-block">聯運車票的售票地點,就沒在長沙市五一路與建湘路的拐角處,房產是省交通廳的權屬,與交通旅社為鄰,每天排隊購票者川流不息,甚是熱鬧。</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清晨,我拿著早幾天購買好的聯運車票,在長沙市汽車東站,登上了客車,開始了去靖縣的歸程。可能是因為聯運的優(yōu)勢,現在可以從長沙一車直達黔陽地區(qū)所在地的安江鎮(zhèn),免去了到邵陽轉車、住宿的辛勞,倒是方便了許多。</p><p class="ql-block">暈暈沉沉地到達安江鎮(zhèn)時,天色已晚,馬路上的路燈,已經在弱弱地眨著眼睛。</p><p class="ql-block">我扶著車門慢慢地走下車后,站在路邊上,彎著腰使勁地吐出了幾口之后,感覺似乎舒服了一些,便慢慢地沿街行走尋找住宿地,很快就到了安江旅社服務臺,拿出公社證明后,被安排在十人大統(tǒng)鋪的房子里住宿。</p><p class="ql-block">嘔吐后,胃口不好,不想吃東西,自己也懶得再去尋找飲食店,干脆早早地躺在床上休息。房間是一個沒有被隔開的大廳房,除了挨著墻邊擺著六張單人床外,中間也緊緊湊湊地擺了四張單人床,整個大房間的床位全部安排滿了,擠是擠了點,不過比較便宜,住的人也就多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家老舊的旅店,是典型的磚木結構,歲月在墻壁上刻下斑駁痕跡,房里擺著十張單人床,我睡在一張咯吱作響的木床上,這便是房間里的全部陳設。</p><p class="ql-block">夜幕低垂,安江鎮(zhèn)陷入沉睡,我躺在床上剛剛入睡,一陣急促而響亮的敲門聲,如驚雷般炸響,打破了夜的靜謐。</p><p class="ql-block">“開門!開門!聯防隊查房!”門外傳來粗獷而威嚴的聲音,叫喊聲,將剛剛入睡的我驚醒,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只見緊挨房門的那位房客慌忙起身開門。</p><p class="ql-block">門外站著三位聯防隊員,他們當中有兩位身穿軍棉大衣,一位則身穿藍色棉大衣,衣袖上都戴著紅袖章,表情嚴肅得如同寒冬的冰霜。其中一位手持本子,三位手中都拿著三節(jié)的手電筒在房間里亂晃,刺眼的光線,正好射在我臉上,讓我一時睜不開眼。</p><p class="ql-block">“出示你的證件和介紹信?!彼麄兊恼Z氣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我急忙在包里翻找,手忙腳亂中差點把東西撒出來,好不容易才將公社證明遞了過去。他們仔細地核對,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還環(huán)顧房間,目光突然盯在蚊帳架上掛著的一小卷裸銅線,問道:“這是你的?”我趕忙點頭,額頭已冒出細密的汗珠。</p><p class="ql-block">其中一人又問道:“這是干什么的?”</p><p class="ql-block">“這是準備用來作收音機天線的漆包銅線。”我趕緊回答說。</p><p class="ql-block">另一個人問道:“收音機在哪里?這些都是危險物品,我們要檢查!”</p><p class="ql-block">我立刻補充道:“還沒有買哩,這只是提前作準備”。</p><p class="ql-block">正說著,他就直接打開了我的旅行袋,里面除了幾包黑豆豉和一個臘豬臉外,就是我?guī)准S身帶的換洗衣服。突然,他伸出手去翻看包里僅有的幾件衣服,只見他抓著一塊咖啡色的布塊一扯,里面包裹著的幾枚毛主席像章,隨即從布塊中抖落到另一塊折疊好的紅布上,他迅速用手將紅布與主席像章同時從袋子里拿出來看了看,確認包裹著的是主席像章后,他們緊繃的神情,這才稍稍緩和,我用雙手捧著紅布和主席像章,趕緊將其重新放入旅行袋里,輕輕地拉上拉鏈,直到這時,我一直緊繃著的心才稍稍松弛了下來。</p><p class="ql-block">一位聯防隊員臨走時善意地提醒到:“沒事了,大家休息吧,晚上把門窗關好,這鎮(zhèn)子上雖然安靜,但也得注意安全?!贝蠹疫B連道謝,目送他們出門。</p><p class="ql-block">重新關上門后,我慢慢地摸索著坐到了床邊,心跳仍如鼓點般急促,用手摸了摸內衣的后背,早已濕淋淋地沾在背上。</p><p class="ql-block">這場看似平常的查房,卻帶著 70 年代特有的嚴肅與謹慎,讓我嚇出了一身冷汗。</p><p class="ql-block">別人不知道今天這件事的驚險與后果的嚴重性,而我卻在暗暗慶幸自己,在這個陌生之地,經歷了一場生死劫后,卻能全身而退。</p><p class="ql-block">當時那人將毛主席像章抖落出來后,落入到了旁邊的一塊紅布上,而這塊紅布,則是我用紅袖章改成的三角內褲,當時只要那人將紅布打開,在當時那個特定的政治環(huán)境下,他要說我是有意而為之,我也是百口難辯,反革命分子的帽子,光這一件事就可以坐實,這一輩子也就徹底無望了。</p><p class="ql-block">回想當時的場景,時至今日都感到后怕,如果說,還是用那句老話來解釋:“好人自有天照應”,我還真是信了。</p><p class="ql-block">經歷了這場有驚無險,虛驚一場的插曲后,我倒是一覺睡到了大天光,醒來后,提上行李匆匆直奔汽車站。</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經過幾個小時的顛波后,下午一點半我就回到了江灣生產隊。</p><p class="ql-block">村子里靜悄悄的,村民們出工還未歸巢,老人們則在家煮午飯,坐等家人回來。</p><p class="ql-block">只見一臺嶄新的手扶拖拉機,此刻正獨自靜靜地停在新修好的曬谷坪里,與我的住房近在咫尺,相對而望。</p><p class="ql-block">我趕緊打開房門,將行李放進房間,而后好奇地走近手扶拖拉機,圍著它仔細地察看了一番。我知道,這就是公社領導自作主張,用駐軍砍伐隊上茶樹、楊梅樹及占用土地后的專項補償款,幫我們購買的農業(yè)機械,價格比補償款還多用了100余元,不足的金額由公社出資補貼,算是對生產隊積極配合的獎勵。</p><p class="ql-block">公社農機站也有一臺手扶拖拉機,在公社修建農機站時,我看見他們開過,但沒有去試開過,今天突然看到隊上的這臺手扶拖拉機停在面前,心中的好奇心又開始被撩動了。</p><p class="ql-block">我圍著手扶拖拉機轉了幾圈,發(fā)現說明書以及配套工具都還在車上,估計是今天上午或者是昨天下午才送來的,仔細看了看扶手上標注的檔位,總共才三個前進檔,和一個倒檔、一個空檔,并不復雜,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能開動它。</p><p class="ql-block">我一時心血來潮,拿起手搖柄就在機頭前搖動起來,誰知剛搖了兩圈,只聽到“轟”的一聲,手扶拖拉機競被我輪易地發(fā)動起來了,這讓我心中不禁多了幾分得意,接著就試著輕輕地撥動油門,感覺一下緩與急的轟鳴聲。</p><p class="ql-block">這時我又想,單車是兩個輪子,容易摔倒我都會騎,這手扶拖拉機連車廂一起是四個輪子,四平八穩(wěn)的肯定不會摔倒,我只開一檔,讓它慢慢往前走不就行了,想到這里,我興沖沖地坐上了駕駛位。</p><p class="ql-block">常言道:小心駛得萬年船。</p><p class="ql-block">我心想,先在曬谷坪里開著轉上幾個圈,試一試手,稍微熟悉一下手扶拖拉機的性能再說。于是,我掛上一檔,讓手扶拖拉機靠著曬谷坪的右邊沿邊沿慢慢行走。連續(xù)轉了幾圈后,感覺手扶拖拉機開得越來越穩(wěn),轉彎也很順暢,心里也就開始得瑟起來。</p><p class="ql-block">在曬谷坪里轉了幾圈后,正好開到從曬谷坪通往大馬路的出口處,腦袋一發(fā)熱,干脆直接開到小路上,順著小路開到村口的大馬路上,沒有去多想,一個右轉彎,直奔公社所在地的方向而去。</p><p class="ql-block">手扶拖拉機在公路上穩(wěn)穩(wěn)前行,路上沒有過往的車輛,也沒有過往的行人,那種感覺真好,我不由自主地將檔位推到2檔,同時加大了油門,手扶拖拉機傾刻間就在泥石公路上顛波著奔跑,真是爽極了。</p><p class="ql-block">突然,前方的大隊小學涌出一群放學回家的孩子,正向我行駛的方向走來,我趕緊將油門調小,同時變換檔位,讓車速降到最低速度,緩緩慢行。</p><p class="ql-block">誰知速度一降,這下可給小孩抓到了機會,有幾個大一點的孩子趁機就往車廂上爬,這下可把我嚇了一大跳,我不敢加速甩掉他們,也無法阻止他們。</p><p class="ql-block">正在這時,迎面碰到從公社開會回來的大隊楊支書,他一看我開著的手扶拖拉機后面,爬吊著幾個半大的孩子,趕緊站到路邊,大聲地斥責著,小孩們趕緊松手落地跑了,楊書記隨即對我說:“你的膽子真大,前面的中學也要放學了,趕緊打轉回去?!?lt;/p><p class="ql-block">聽他這么一說,覺得也是道理,于是,我選在一處稍寬一點的泥石公路上調頭打轉。誰知,在五、六米寬的泥石路上調頭,與在平整的曬谷坪里轉彎相比,難度卻是大了許多許多。</p><p class="ql-block">手抓扶手轉著彎,一個不留神,前輪碰到路上的小石子,前輪一下子就蹦到了路邊的油菜田里,幸好只比路面低二十來公分。正當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從中學方向走來了五、六位中學生,他們知道我是在學校砌教舍的長沙知青,馬上走過來幫我將機頭抬到公路上。</p><p class="ql-block">我趕緊向他們道謝,然后重新發(fā)動起來,駕駛著手扶拖拉機直奔生產隊。</p><p class="ql-block">不覺之間,我又經歷了一次有驚無險的場景,也算又是虛驚一場吧?。ùm(x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