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四月的伊犁，總藏著一場與野生杏花的不確定之約 —— 新源縣境內(nèi)，距縣城32公里的那拉提杏花谷，以17.45平方千米的原生態(tài)野杏林聞名。它沒有人工杏林的規(guī)整，只順著山坡陽面、溝谷肌理自然鋪展；因海拔錯落，花期總隨當(dāng)年氣候波動：暖春來得早，杏花4月初便悄悄初綻；若是遇上雨天或陰冷天，盛放期也會悄悄往后延?？葱踊ㄗ詈玫墓饩?，是花開到60%-80%時 — 既能見滿谷繁花的熱鬧，又不會撞上盛花期過、花瓣凋零的可惜。揣著這份看天行事的期待，4月8日，我和大學(xué)同窗一同驅(qū)車抵達新源，想趕在這場短暫的花事里，留住野杏花最本真的模樣。</p><p class="ql-block"> 我沒做固定的拍攝計劃，只打算跟著天氣與花期的節(jié)奏走。不巧的是，剛到那拉提就聽說，前兩天當(dāng)?shù)叵逻^雨，氣溫一直偏低，剛好影響了杏花綻放。9號那天天空倒算湛藍，風(fēng)里卻還帶著一絲涼意，我們揣著看杏花的心思驅(qū)車往杏花谷去。進谷才發(fā)現(xiàn)，溝谷里的杏花開了三四成 —— 既不是漫山染透的盛景，也不是零星疏淡的模樣，而是一叢叢、一簇簇嵌在枝椏間：低處的杏樹開得熱鬧，粉白花瓣擠擠挨挨冒出枝頭，把枝條壓得微微下垂；高處的還帶著些拘謹(jǐn)，半開的花苞鼓著粉嘟嘟的尖兒，只綻開三四片花瓣，露出嫩黃的花蕊。最妙的是底下的草甸 —— 這里本就是牧場，漫山的草早綠透了，軟乎乎鋪滿溝谷與坡地，杏樹就穩(wěn)穩(wěn)立在這片綠里：粉白的花、深褐的枝、茵茵的草，層次分明地疊在一塊兒；風(fēng)一吹，花瓣晃、草葉搖，連風(fēng)里都混著青草的鮮氣與杏花的淡香，眼跟前全是花與草搭出來的鮮活勁兒。</p><p class="ql-block"> 11號晴得更穩(wěn)、暖意也足了些，我又和同窗驅(qū)車進谷，這時候的杏花，比9號開得更盛了。兩次踏足溝谷，從初綻的疏淡拍到盛放的熱鬧，我想順著初見 — 深入 — 交融 — 回味的脈絡(luò)，把杏花谷的晴日風(fēng)光，連同藏在花影里的細碎感觸，一并講給你聽。</p> <p class="ql-block"><b>一、初遇：淺粉漫山，是春剛醒的模樣</b></p> <p class="ql-block"> 站在溝谷入口往坡上望，春陽是淡淡的暖，沒把空氣烘得燥熱 —— 前兩天下過雨的痕跡還在，草尖沾著細露，野杏花便順著坡勢，一株株、一叢叢地探出來。不是濃得化不開的粉，是淺粉、粉白摻著褐紅的枝椏，疏疏落落地鋪在青灰色的山坡上，像誰把春的顏料輕輕潑了幾勺，沒攪勻，卻透著股剛睡醒的清爽。微風(fēng)一吹，枝椏晃了晃，花瓣沒敢多落，只小幅度地顫著，倒讓這漫山的“淡”，多了幾分靈動感。</p> <p class="ql-block"> 蹲下來看近前的一株杏樹，花苞還鼓著不少，開了的花也攏著瓣兒 —— 想來是前幾日的低溫沒讓它完全舒展。花瓣邊緣帶著點淺淺的白，越往花心越粉，像小姑娘臉上沒涂勻的胭脂，透著股憨勁兒。枝椏蒼勁地向四周伸展，褐紅色的枝干上沒有多余的雜綴，只專注地托著一簇簇粉白的花，倒讓人覺出這野杏林的“野”：不趕花期，不湊熱鬧，只按自己的節(jié)奏，慢慢醒、慢慢開。</p> <p class="ql-block"> 視線從花上移到腳下，草已經(jīng)返青了，是嫩得發(fā)亮的綠，和淺粉的杏花挨在一塊兒，顏色軟得像棉花。坡地不算陡，杏花樹就長在草坡的縫隙里，有的樹高些，枝椏斜斜地伸出來；有的矮些，就貼著草甸鋪成一片。陽光從枝縫里漏下來，在草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沒什么人聲，只聽得見風(fēng)刮過枝椏的輕響，連呼吸都跟著慢了 —— 原來春的開頭，是這樣安安靜靜的淡。</p> <p class="ql-block"><b>二、深入：濃粉鋪坡，是春熱鬧起來的樣子</b></p> <p class="ql-block"> 再往溝谷深處走，陽面的山坡突然亮了 —— 這天溫度一高，野杏花比9號精神多了。那會兒枝椏上只零星挑著幾朵，蔫蔫躲在芽葉后；這會兒倒不一樣，低處向陽的枝子上，粉白花瓣擠擠挨挨鋪了半枝，像湊著說悄悄話的小姑娘，把枝椏壓得輕輕晃；稍高些的花苞鼓著圓臉蛋，憋足勁兒想往外鉆，簇成淺粉的團，連成片卻不吵嚷。風(fēng)掠過來，滿坡“小粉團”跟著晃悠，花瓣簌簌落下，軟乎乎的，像踮著腳跳下來似的 —— 沒到盛花期那般擠簇，卻比前些天熱鬧多了。遠處山尖浮著淡藍的霧，近處湊著熱鬧的粉、憋著力氣的花苞、腳邊剛冒頭的嫩草綠、頭頂透亮的藍擠在一塊兒，把春天那點鮮活勁兒，全裹進這溝谷里了。</p> <p class="ql-block"> 湊到花叢前看，每一根枝椏都綴滿了花，沒有空隙 —— 粉白的花瓣完全舒展，露出里面嫩黃的花蕊，風(fēng)一吹，花蕊顫巍巍地碰在一塊兒，像一群小蟲子在悄悄話。陽光把花瓣照得半透明，粉里透著亮，湊近了聞，還有股淡淡的甜香，不濃，卻勾著人往花叢里鉆。沒有人工修剪的痕跡，枝椏亂亂地伸著，花兒卻開得擠擠挨挨，這才是野杏花的性子：要開，就開得熱熱鬧鬧、毫無保留。</p> <p class="ql-block"> 站在高處往溝谷里望，粉花順著溝谷的走勢蜿蜒，一會兒繞著草甸，一會兒貼著矮坡，沒個章法，卻越看越舒服。天是純純的藍，沒有云，陽光直直地曬下來，把杏花的粉襯得更艷，草的綠襯得更亮。偶爾能看見幾棵沒完全開透的樹，在濃粉里摻點淺白，倒成了最好的點綴 —— 就像熱鬧的聚會里，總有人慢半拍，卻讓這份熱鬧，多了點層次。</p> <p class="ql-block"><b>三、交融：人與花、獸與花，是春里的煙火氣</b></p> <p class="ql-block"> 正看著花，聽見“咩咩”的叫聲 —— 一群羊從杏林里鉆了出來，白花花的身子在粉花綠草叢里鉆著，像撒在錦緞上的碎銀子。羊兒不慌不忙，有的低頭啃口草，有的抬頭蹭蹭杏花枝，花瓣落在羊背上，它也不在意，慢悠悠地往前走。放羊的老鄉(xiāng)跟在后面，穿著深色的外套，走在粉花里，身影不算起眼，卻讓這漫山的花，多了點煙火氣 —— 原來春不只是花的，還是這些小生靈、這些人的。</p> <p class="ql-block"> 草坡上散著好幾匹棕褐色的馬，與一片杏花樹隔著一段距離。它們自在地低著頭啃食青草，尾巴偶爾輕甩，鬃毛被風(fēng)掀起。馬群棕亮的身影在綠草、漫天粉杏花與灰藍天的映襯下，沉穩(wěn)又鮮活，就像一群隨性的訪客，在這片牧場草坡上，與滿谷杏花、春風(fēng)共享一段自由的時光。</p> <p class="ql-block"> 路上撞見不少和我一樣來尋花的人，幾乎全是從內(nèi)地過來的 —— 周邊人見慣了這份景致，反倒是這些遠道來的人，把尋花的歡喜揣得滿當(dāng)當(dāng)。</p><p class="ql-block"> 沒人空著手，個個舉著手機、端著相機，鏡頭都往花上、往遠處湊：有人蹲在花叢前，連花瓣上細絨沾著的光都要拍清楚；有人站在坡上，把藍天、粉花、腳下的綠草地框在一塊兒，嘴里念叨著“不用修都好看”；拍婚紗照的新人站在花簇旁，白紗沾著零星花瓣，攝影師退遠了取景，連喊“穩(wěn)住”都放輕了聲。還有幾匹馬、幾群牛羊散在坡下，牛羊低頭啃著草，尾巴輕輕掃過花影，馬兒甩著鬃毛站著，像特意來給這景致站臺 —— 天是透透的藍，連絲云彩都沒有，遠處群山襯著近處的粉、腳下的綠，再綴上這些動著的人和牛羊馬匹，怎么拍都是一幀不用剪的大片，沒有熱鬧的刺激，卻讓人看得心都軟下來。</p><p class="ql-block"> 人不算少，但杏林鋪得寬、視野敞得開，大家散在各處，不擠也不吵。每個人都下意識放輕了腳步，連交流都壓著聲兒，像是怕粗聲大氣的，會驚跑了這滿坡、滿天地里裹著的靜美。</p> <p class="ql-block"><b>四、定格：細碎光影里，是春的小圓滿</b></p> <p class="ql-block"> 這張是9號早上拍的 —— 花瓣上還沾著沒干的露，小小的水珠掛在粉白的瓣尖上，映著天上淡淡的云。那會兒天還不算暖，露水沒一會兒就涼了指尖，可看著這掛著露的花，總覺得比后來盛花期的花，多了點清潤。就像春的開頭，帶著點涼，卻透著股干凈的勁兒，讓人記得格外清楚。</p> <p class="ql-block"> 午后的風(fēng)漫過起伏的草坡，把云絮也卷得慢悠悠的。那些杏花樹像撒在綠絨毯上的白瓷盞，有的開得熱鬧，粉白的花團把枝椏壓得微微彎；有的還帶著些羞赧，花骨朵兒藏在嫩枝里，只肯露半邊臉。</p><p class="ql-block"> 遠處的雪山在云里若隱若現(xiàn)，山腳下的草坡上，游人散在各處：有人挨著花樹坐下，讓粉白的花影落滿衣襟；有人牽著馬慢慢走，馬蹄踏過草地，驚不起半分塵；還有幾處小小的人影，像是把自己也當(dāng)成了這春景里的一瓣花、一棵草，安安靜靜地融在這片開闊里。</p><p class="ql-block"> 天是淡淡的灰，草是濃濃的綠，花是柔柔的粉，連風(fēng)里都混著青草和花香的甜 —— 這么大的坡，這么廣的景，上千人散在里頭，倒像是給這春景添了幾筆靈動的墨，不擠也不鬧，讓每個來尋花的人，都能在自己的角落里，把這獨一份的開闊和溫柔，悄悄揣進心里。</p> <p class="ql-block"> 離開前拍的最后一張，日頭偏西時，天光把云絮暈成了淡橙，碎金似的灑在杏林上，粉白的花也沾了層暖黃的絨。坡上的人稀了些，風(fēng)里的涼意悄悄漫上來，可那滿坡的杏花，還跟初見時一樣熱熱鬧鬧地開著。樹的影、花的影、還有游人的影，都被拉得老長，疊在翠生生的草甸上 —— 這趟尋花，從9號的淺粉等到11號的濃艷，沒趕上“開得最瘋”的那一天，卻撞見了兩場晴日里不同的花容，倒像是春景特意給的一場溫柔補償，成了心里頭最熨帖的圓滿。</p><p class="ql-block"> 回頭望時，遠山還在云里臥著，近坡的花樹還在風(fēng)里顫著，腳步明明是往回走，眼睛卻總?cè)滩蛔⊥瞧郯拙G翠里瞟 —— 這么開闊的景，這么熱鬧的花，走了，倒像是把一整個春天的魂兒，都落在這草坡上了。</p> <p class="ql-block"><b>結(jié)尾：一場與杏花的“不期而遇”</b></p><p class="ql-block"> 翻完這12張照片，好像又走了一遍那拉提杏花溝的坡 —— 9號的涼風(fēng)吹著淺粉的花，11號的艷陽曬著濃艷的叢，羊群從花里鉆過，馬在花旁靜立，人在花里笑著，連光影都從清淺變成了暖濃。</p><p class="ql-block"> 都說看杏花溝是“看天行事”，我原也怕趕不上花期，怕遇不上晴天，可偏偏趕上了兩場晴日，見了它初醒與盛放的模樣。這17.45平方千米的野杏林，從不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風(fēng)景”，它是野的、活的，會因低溫遲開，會因艷陽盛放，會讓羊兒蹭落花瓣，會讓游人放輕腳步 —— 它的美，不只是花的粉、草的綠，更是這份“不期而遇”的生動。</p><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再看這些照片，不只是記著花的樣子，更記著風(fēng)的香、陽光的暖、羊群的叫聲，還有站在花里時，那份安安靜靜的歡喜?；蛟S尋春本就該這樣：不追著“最好”，只跟著心意走，遇見什么，便珍惜什么 —— 就像這杏花溝的春，你來了，它便把自己的樣子，都給你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