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人真得很奇怪,爸爸九歲從老家離開,今年七十有九,七十年間回來兩次,一次是三十幾歲回來接嬢嬢,一次是前幾年回來送大爹,再剩的這么多年里也很少念叨,我問爸爸怎么不說說老家?爸爸說有甚說的了?都過去了,人得往前看。的確,爸爸不算是念舊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過我是,雖然爸爸老家的過去和我無關(guān),到近幾年不由得好奇爸爸口中偶爾念叨的家鄉(xiāng)是什么樣子?爸爸每每口中提及爺爺勤謹打理莊稼的樣子,不由得腦補爺爺嬢嬢曾經(jīng)生活的地方什么樣子,爸爸出生的地方怎樣?見見爸爸口中清澈且藍的黃河。這可能就是血脈中牽引吧!于是,在我的鼓動下,爸爸愿意陪我們?nèi)タ纯?,看看傳說中一村子都是本家姓的地方,解一下我來自哪里的命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國慶黃金周深怕堵車,適當早走,經(jīng)過三個半小時,途徑十二連城服務區(qū),從視野寬闊包頭進入伊盟,從坡上坡下的大凹到眼見汩汩流向遠方黃河,淡藍清澈,急涌奔騰。路途說長不長,但也不短,足夠爸爸聊這看似漫長卻又倏忽的幾十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爸爸九歲前是在老家的,都已經(jīng)上了二年級,還是個偶爾會因回家吃奶被老師追到家里的娃。爺爺嬢嬢都是村里勤快的普通人,延續(xù)老祖面朝黃土背朝天,打理不多的薄田,芝麻、豆子、小米、花生、玉米、土豆,豆子磨豆?jié){做豆腐,土豆粉做粉條。秋收還有余糧,尤其芝麻和儲存在很大很大缸里的棉花,還能拿來置換或糶賣,吃喝夠足,也算溫飽人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直到某一天在老包頭討生活的大爺爺和三爺爺,告訴爺爺嬢嬢包頭的好,加之大姑和姑父也已經(jīng)遷往包頭,各種原因使然,打破了原有平靜普通的生活。爺爺嬢嬢把不能帶的全部贈送于鄰舍親人,包括屋舍,能帶的不多的家當舉家遷到口外——包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路上,先從馬柵渡過黃河,穿草林子,走沙窩子。大爺爺?shù)鸟R車上,為從河曲盤貨去包頭,頂高的一車貨,少數(shù)幾件爺爺?shù)募耶?,連拉車的大白馬熬得都一身水,可憐的厲害,哪兒還有爸爸能坐的地方,九歲的人兒和小腳的嬢嬢,徒步走了七天,餐風露宿才來了包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困難這才開始。來了包頭,無房無院無地無余錢。天氣惡劣,豆大的沙顆子打得臉疼。跟想象中的包頭和老家差了很大一截,爺爺嬢嬢后悔了,可老家的家當甚至房子都贈與別人,回去再置辦已是不可能了,于是硬著頭皮待了下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爸爸上學吃了多少年的豆腐渣,由于營養(yǎng)不良,落下胃病和較嚴重的靜脈曲張。爺爺是個善良本分的人,也沒有大的本事,房子東拼西湊幾年才將就有了個樣子,可窗戶還沒有三十六眼窗欞的樣子,到爸爸媽媽談婚論嫁的時候,爸爸才從不多的工資里攢了點錢做了像樣的窗戶。成家后,媽媽沒離姥姥的村子,春耕秋收,勤勞節(jié)儉不怕吃苦,努力持家,爸爸努力工作,日子才越來越好起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幾個話題就是幾十年。路越來越逼仄,我們看到了爸爸提到的老家清澈的黃河,跨過那長長的橋,我們就從內(nèi)蒙境內(nèi)的準格爾到了河曲縣境內(nèi),到老家的地界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爸爸給他的老家堂兄打電話說:“我們快回來了……”我聽到了一個“回”,我突然覺得哪怕走開七十年,一天的家鄉(xiāng),也是曾經(jīng)落根的地方,口語中還是有歸屬的親切。而我們說的是“爸爸,去你的老家看看!”我們卻是看客,雖然我們的血脈續(xù)延于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一站,去看望馬連口的二爹。這個二爹是爸爸同母異父的哥哥大伯的堂兄,本沒有血親,卻也是爸爸這七十年間唯一與老家的聯(lián)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們聊到的話題當下的不多,都是久遠的,甚至是爸爸出生之前的故事。嬢嬢本是地主人家的閨女,雖然當時已經(jīng)家道中落,但也還殷實,嫁與趙氏立家。趙家爺爺頭腦靈活,善于經(jīng)商,在河頭渡船往來,生意興隆,但生逢亂世,活著也是巧然,因當時時勢,被奸人隨意攀咬而遭誤殺。嬢嬢的天塌了,一個小腳老太太哪有那么大的力氣去養(yǎng)活兩個女兒和一個幼小的男孩兒?于是嬢嬢無奈下給僅有十四歲的大姑尋了人家,帶著二姑和大伯嫁給我的爺爺,才有了爸爸。走西口這一程,我有了做爺爺嬢嬢孫女的機會!天地萬物的存在皆是緣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爹的加油站就在路邊,我們在窄小的休息室?guī)资昼娍缭搅藥资辏€聊到大伯。兒時生活優(yōu)渥,家庭一遭變故,從家里少爺成為普通人家的孩子,可心性還停在原地,任性隨性,趙家爺爺去世的冤枉,為了補償,給了大伯一份煤窯上的工作,可大伯也沒能堅持下來,后來又追嬢嬢到包頭,卻也沒聽老人安排成家立業(yè),到現(xiàn)在還是孤獨一人,已是八十有四,爸爸和他的弟弟以及我們這些侄兒侄女搭照。我們彼此從陌生聊到熟絡,言語間的你來我往,親情也無到有,我們也隨之想象著當時某人在某地做某事的場景,雖然時過境遷,但至少具象化了很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爹和他的兒子新村很熱情,帶我去吃了當?shù)靥厣?醋溜白菜腐竹小丸子、如燒肉般外脆里嫩顫悠悠的豆腐、燒肉燴豆角,點醋的蕎面圪團兒,尤其沒見過的小米油渣炒土豆絲,居然把小米和土豆絲炒到一起,還是酸辣口感,真是把山西特色“醋”呈現(xiàn)到極致。?這特色小酸爽,又找到了嬢嬢的廚房風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告別二爹和新村,我們前往爸爸的出生地——大峪村。?不愧是黃土高原,許多土凹土棱,溝壑縱橫,平地不多更不敞快,村子不大,新房子依山勢而建,都是一水兒的黃涂料磚墻,實板兒紅漆大門。爸爸指著遠處土坡下,說那是他曾經(jīng)小學,上到二年級轉(zhuǎn)學到包頭,丟了轉(zhuǎn)學證,沒辦法九歲又開始上一年級。現(xiàn)在放眼望去,是陽光下泛著金黃色的玉米地。爸爸說他出生的房子就在村子的坡上,還是當時走口外的人送給爺爺?shù)模鹤硬凰愦?,但挺齊整,屋舍齊全??裳矍岸际欠鬯⒁恍路孔?,連一塊陳舊的磚瓦都不得見,我和喵爸不甘心,一直爬坡走到村頂,又從村前的荒草坡上走上去,喵爸說我們走到了一處舊窯洞的房頂上,北面還有幾孔舊窯,木質(zhì)雕花門窗露著骨質(zhì)散塌在那里,藍磚舊土胚,甚至還有椽檁塌垛在一起,七斜八歪的,殘垣斷壁早已荒棄。想象這些房子可能和爸爸同齡吧,可能爸爸和誰家的孩子在這里玩耍過,扣過誰家的門拔。<span style="font-size:18px;">爸爸說那不是他兒時住過的房子。畢竟七十年的光陰,能留下什么有多難?</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當我們返回路口,爸爸在和一位打豆子的老人聊天。爸爸說起的舊人,老地方,老人都能應答,老人姓周,八十一歲,從沒離開這里,見證了這里幾十年的輾轉(zhuǎn)變遷,爸爸念叨的家?guī)捉?jīng)易主無跡可尋,學校只留在了自己的童年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們?nèi)柭返霓r(nóng)戶家買新黃豆,說他們用來換豆腐,跟豆腐同價,不過我沒豆腐,等價買了。多少年沒了以物換物的想法,在這里又仿佛回到了我的三十年前。稀罕這地方還種花生,又買了新花生。拍了人家儲糧舊房子的雕花門窗,也看了新房的陳設(shè),逗了冷傲不想理你的貓,摸了正在曬太陽,慵懶得不想睜眼,走開有些頭重腳輕的小狗,和見人咬得很兇,巴不得把繩子要掙斷的大狗聊天,告訴它:我是來串門買黃豆的,我很喜歡你,別咬人,要不怎么和你做朋友呢?到走,大狗再沒有撲咬,而是歪著腦殼目送我走出大門,物價很便宜,我用微信付賬,婦人的手機就放在外面的石頭上,說是沒人拿,如今生活的美好就在這煙火人家安然的細微之處。我們大袋小包拎著上車,大姐還送出路口,親切地說:再來哇!突然感覺我是來自這里的,我是來鄰家串門的村里人。村里的陽光很暖,村里的空氣很安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爸爸托馬連口的二爹打問到四爺爺家從未謀面的大爹電話,去羅圈堡新村尋親去。村里導航也不精準,村路只有一車寬,很逼仄。大爹說在路上等著,喵爸邊開車邊踅摸,老遠有個人,他就說:肯定是路邊這個人,跟爸爸長得一樣樣的。的確是大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爹六十八,爸爸七十九,但端坐到一起比對,顴骨臉型、額頭眉骨、鼻子嘴型,甚至抬頭紋、眼袋、牙齒、臉上的瘊子都很相似,連笑容都驚人的相似,只是氣質(zhì)不同而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和姐姐逛大爹的院子,正房南房廂房,每個 家都歸置的整整齊齊,院子都已收秋,裸露的土地畦壟分明,多連一根草棍兒都沒有,就連小小柴堆的玉米芯,都扎成一捆一捆的,一墩一墩的碼起來,這干凈利落的習慣都跟爸爸有一拼。?血脈和年齡、地界無關(guān),不愧是一家人,基因鏈是不會騙人的,鑒定完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爹也不干什么了,除了打理院子,就是照顧四嬢嬢,二爹三爹外出打工去了,大媽平時在太原照顧孫女。爸爸跟大爹聊過往樁樁件件,像在演電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慶幸四嬢嬢還健在,雖八十九歲高齡,還思維清晰,只是視力差了些,說爸爸九歲搬到了包頭,現(xiàn)在舊羅圈堡也不在了,拆遷時候她不愿意搬,糟蹋了很多東西,說她住的村子跟秦始皇同一時期。(羅圈堡周圍都是長城遺址,我猜四嬢嬢以為是秦長城,于是特意查了一下,這里的長城是明萬歷年間的。)四嬢嬢言語有些激動,我能看見四嬢嬢眼眶有些紅,手微顫的厲害。畢竟四嬢嬢在那里住了大半輩子。</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臨走大爹給裝了好多的花生,是我搶下簸箕才止了手,又提出桶硬要把多半桶黃豆倒出來,好容易攔住到了一半,大媽又讓全倒上。是家人的樣子,后備箱快塞滿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們邊走邊聽爸爸給我們講:有渡口的馬柵、太姥姥的樓子營、太奶奶的羅圈堡。爸爸指著遠處的高山坡,說那上面就是羅圈堡,是爺爺?shù)睦霞?,全村人都姓魯,原來大部分人家都是像平遙古城那樣的房子,四合頭院子,青磚藍瓦,起脊有磚雕小獸,進戶大門前有照壁。想想夠讓人向往的。不過前年搞開發(fā),全部拆遷,整村遷到了新址,由于開發(fā)不合規(guī),工程停滯了,路也不暢通,我們沒能看到舊羅圈堡,有些遺憾回來晚了!爸爸說了好幾遍,沒以為四嬢嬢還在!能不高興嗎?至少有那么一個人知道爸爸出生在這里,能見證爸爸是爺爺嬢嬢的心肝寶貝,見過爸爸兒時的模樣,見過爸爸在土圪梁梁,大凹黃土溝里玩耍的樣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們完成了此行的目的,沿途拍了?幾孔破窯洞,粉飾一新的戲臺,門前晾曬的豆莢和玉米,還有芝麻莢桿兒,等待新糧歸倉。新舊更迭,時間記得他們我們曾經(jīng)和將來,我們都是過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夜里去河曲縣城歇腳??h城在十幾公里外,中央一條街還算寬闊,但看起來就像鋪在不寬的在山圪梁梁上,一側(cè)是臨路的一樓,背后卻是比七層樓還深的溝壕,里面有路有坡有平房有樓房,人們仿佛駐扎在一個大碗里,碗壁和碗底全是人煙,開車的人順著坡一路下去,到了溝底,再爬上碗壁或碗沿。夜幕降臨,大碗里的綽綽燈影一層一層從底排上來,有種神話中深邃且神秘的峽谷既視感。站在碗沿兒的我,一抬頭,斜陽西落的余暉就擺在眼前,近得出奇,也難怪,我們就在山里,黃土高原的山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我們順道去了西關(guān)渡口,走西口的渡船必經(jīng)之地,現(xiàn)在是口袋公園。還去了娘娘灘,是唯一一個黃河流域上的小島,我們乘船去了島上,有廟宇有人家,還有田地樹林,有地理優(yōu)勢,但旅游環(huán)境建設(shè)不足,這里的黃河水比較清澈,偏淡藍色,是家門口黃河段不及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返程的路上我們一直感慨:爸爸雖然從老家遷出來受了不少苦,但至少現(xiàn)在退休有工資養(yǎng)老,不用在老家耕種薄田;還跟爸爸說,他的老家不怎么好,全是山坡大凹,出行不方便,要是騎自行車還不得累趴了,上坡猛推,下坡猛出溜,連閘都能捏爆了;酒店雖然不貴,下大坡走了很久,才看見一個飯莊子,卻從沒在山西境內(nèi)吃過那么難吃的面;想買個治療口腔潰瘍的藥,轉(zhuǎn)了一大圈都沒個藥鋪;一大早幾百米沒個早點鋪子……經(jīng)濟局限,視野屈窄,除了坡就是凹,想起那句歌詞:見個面面容易,拉話話難!終是感受到了,具象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爸爸,你走西口出來對了!”爸爸說:“嗯嗯,還是包頭比較好,地勢平悠悠的好種地,工廠也多,人們就業(yè)容易,經(jīng)濟發(fā)展相比較有優(yōu)勢,而且在社會福利保障方面也挺好!”“最重要的是你來了包頭,我們才有機會做你們的閨女,來見世面,跟你們來山西看老家的樣子!”一車人都笑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尋根溯源,續(xù)接了我們這個家族的前世今生。爸爸復盤了兒時的點滴,我解惑了從哪里來的命題,對這片土地大腦里有了真實的畫面,取代了好奇遺憾。感恩爺爺嬢嬢走西口的勇氣,牽引著我們隔著千山萬水,才有了父母兄弟姐妹相逢的機會,承恩于天地賜予的緣分和福氣,我們能享受當下家鄉(xiāng)——包頭的美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喵爸好奇心作祟,要玩玩千年老物件——連架,在包頭消失也有幾十年了,稀罕的在這兒見了,還是牛皮繩子編得紅柳排,有節(jié)奏得晃蕩起來打豆莢,這樣不傷豆子,豆子能生豆芽,適合少量豆莢,仿佛又看到了小時候村里秋收的樣子。</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時間不等人</p> <p class="ql-block">小米炒油渣土豆絲。</p> <p class="ql-block">紅燒豆腐,外脆里嫩,好吃!</p> <p class="ql-block">大峪村的戲臺,也是晾曬糧食的曬谷場!</p> <p class="ql-block">舊窯和新式房子!</p> <p class="ql-block">這石頭壘就的院墻可能見證了村子的變遷!</p> <p class="ql-block">村最南端晾曬的玉米!</p> <p class="ql-block">賣黃豆戶家的舊門窗!</p> <p class="ql-block">咬的很兇,走時候卻露出戀戀不舍的眼神, 因為我和它聊天,說我喜歡它!</p> <p class="ql-block">新花生!</p> <p class="ql-block">用連架打豆子的喵爸,有模有樣的!</p> <p class="ql-block">芝麻秸稈兒!</p> <p class="ql-block">是不很有山西特點?</p> <p class="ql-block">眼跟前的夕陽余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