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高老記憶</p> <p class="ql-block">1977年高等學校招生考試，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重大事件。她是改革開放在教育招生制度上的突出體現(xiàn)。時光雖然已經(jīng)過去48年，但這段不尋常的經(jīng)歷令我記憶猶新，終身難忘。僅以此文紀念我當初的高考，回味我們那一代人的特殊體驗。</p><p class="ql-block">1977年10月12日國務(wù)院正式批準了教育部《關(guān)于1977年高等學校招生工作意見》，結(jié)束了中斷十年的高考制度，<span style="font-size:18px;">拉開了全國恢復高考招生的序幕。從1966年開始，國家取消了正常的高等學?？荚囌猩贫?。高中畢業(yè)生不能直接報考大學，實際上高中也停辦了四年，直到1971年春季才恢復高中招生。期間高校招生</span>實行推薦選拔制。即由基層推薦有生產(chǎn)和工作經(jīng)歷兩年以上的優(yōu)秀分子，思想紅表現(xiàn)好的青年進大學。實行所謂的工農(nóng)兵上大學管大學。后來又發(fā)展為（公）社來（公）社去，哪來哪去，就是讀完大學后，回原單位生產(chǎn)和工作。這里面有知識分子勞動化，勞動分/子知識化的理念，但違背了辦大學的初衷和目的，存在很多難以克服的弊端。一是入學人員的文化水平參差不齊，有些人甚小學都沒畢業(yè)，無法接受高等教育，繼而影響了國家高端人才的選拔培養(yǎng)。二是入學對象的挑選過程，缺乏公開公平公正的監(jiān)督機制，暗箱操作明顯，地方長官意志突出，靠權(quán)力和關(guān)系上大學的現(xiàn)象比較普遍。社會上流行一句話，即支部書記的兒子上中專，黨委書記的兒子上大學。老百姓的子女別上學。三是不能促進基礎(chǔ)教育的深化和提高，讀書無用論的思想比較普遍。</p><p class="ql-block">這樣的制度延續(xù)了十年，對教育的摧殘是巨大的，對科學技術(shù)的發(fā)展所產(chǎn)生的負面影響也是深遠的。</p><p class="ql-block">對于48年前的那場考試，<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感謝那個時刻，我懷念那段往事。</span>對于那場突如其來的考試。與其說是一次挑戰(zhàn)，倒不如說一個機遇。是一股鯉魚跳龍門的高浪激流。那是一場不設(shè)條件的公平競爭，是一場無任何污染的綠色篩選，是寒門子弟的躍身之門。當年，高考這把無私的篩子，在全國570多萬考生中，遴選出27萬人，把4·8%的合格者，送入了大學的殿堂。這批人成為新一代的天之嬌子，從此步入了嶄新的人生。實踐證明這批人成為了社會的中堅力量，為社會的進步作出了有目共睹的貢獻。</p> <p class="ql-block">湖北省1977年11月1日至10日為申請高考的報名時間。我是1973年元月份高中畢業(yè)的，我們這一屆的情況比較復雜，是1966、1967、1968三屆的小學畢業(yè)生合在一起讀初中。初中畢業(yè)后，部分人員選拔進高中，一個八萬多人口的小板區(qū)，這一屆的高中只招錄了200人，比例相當之小。作為“文革”后的首屆高中生，回鄉(xiāng)務(wù)農(nóng)五年，被告知可以和1966年到1977年畢業(yè)的高中生一起參加全國高考，可以去圓我們的大學夢。心情是十分激動和喜悅的。11月初，我們一行人在小板公社食堂的餐廳里，填寫高考報名表，并同時填報高考志愿。這是特殊時代的特殊做法。對于我們來說，的確感到十分茫然，真不知道去選擇什么樣的學校。當時的現(xiàn)場只有一份《湖北日報》，上面密密麻麻的印滿了全國招生高校名錄，參報人員在那里相互傳閱著那份報紙，我憑自己的喜好盲目地填寫了湖北省內(nèi)的八所大學的名字。播下了糊涂的愛。</p><p class="ql-block">接下來，是一個月時間的備考。那時，我在小板區(qū)棉花收購站當臨時工，名曰助征員。手上沒有任何學習資料，市場上也沒有任何學習資料可買，學習沒有任何方向。請假回家翻出我珍藏的高中課本，拂去沉積五年的灰塵，我不知如何下手。政治和語文漫無邊際，物理和化學我們學的是《工業(yè)基礎(chǔ)知識》和《農(nóng)業(yè)基礎(chǔ)知識》，課本上沒有作業(yè)和習題，無從復習。那就把重點放在數(shù)學上，<span style="font-size:18px;">從第一頁開始，逐字逐句地認真閱讀，心情急迫地一點一滴重拾那早已模糊的知識。</span>記公式讀定理，看例題做題目。說句實在話，我真應該感謝自己愛書如命的好習慣，如果當初把那幾本高中課本丟了，高考復習就無從談起，高考就是一句空話，畢竟時間已經(jīng)過了五年。過去所學的那點知識幾乎忘的一干二凈。時間緊迫，一點都不能耽擱，白天吃飯的時侯，手上端著碗，腿上放著書，口里吃著飯，眼光看著書。晚上，就著昏暗的油燈學習到深夜。有時我們?nèi)齻€備考者集中在一起學習，討論一些學習的方向問題。為了適當放松大腦，我們還約在一起看了一場露天電影。在來回的路上也都說的是關(guān)于復習的話。近一個的時間。不爭氣的頭發(fā)大把大把地掉，顯眼的兩鬢一束一束地白。當時真恨不得找根桿子把太陽撐著，不讓它下落。時間確實不夠用。</p> <p class="ql-block">湖北省的高考時間是12月6一8日。我們的考場設(shè)在天門縣城關(guān)中學，地址在鴻漸路的護城河北面。我家離縣城八公里。12月5日下午，我們?nèi)齻€同伴帶著鋪蓋卷，步行到天門縣城天門大橋南橋頭靠西的一家遠房親戚家，在親戚家堂屋里，用門板搭了一個床，這就是我們下塌的簡易旅館。然后，我們?nèi)コ顷P(guān)中學去看了考場，找到了自己的考試座位。6日早晨五點多鐘，天還沒亮，我們就起床了，迎著呼呼的北風，在稀少而渾黃的路燈下，伴隨著環(huán)衛(wèi)工人唦唦地掃地聲，在路邊的早餐店吃了一碗素面，徒步向考場出發(fā)，大約四五里路，不一會就來到了城關(guān)中學。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等待，身著上白下藍警服，戴著白色大蓋帽的公安人員用平板車推著考卷進來了。我們陸續(xù)走進考場，找準自己的位置坐下，監(jiān)考人員宣布了嚴格的考場紀律，當場拆封考卷逐一分發(fā)，在走廊窗戶邊還站著戴黃袖章的監(jiān)考人員。氣氛十分緊張，考場十分寂靜。考生兩人同桌，各自為陣，互不相干。笫一天考的是語文和數(shù)學，笫二天考的是理化和政治。物理和化學同一張卷子。英語不計入總分，我們索性不參加考試。</p><p class="ql-block">考試期間的吃飯問題，是在面館解決的。每餐一碗二角錢的素面，外加二個五分錢的包子?？障稌r間，我們沒有去看書學習，就在街市上閑逛，讓自己精神放松，因為我們是赤手空拳來趕考的，拼的是肚子里的貯存。</p> <p class="ql-block">考試過后，我們誰也沒有底。說說笑笑地走了十六七里地回家，接著就把這事給忘了。大約是在笫二年的元月，突然單位負責人通知我，要我到公社征兵體檢站去參加體檢。這時我才知道高考上線了。征兵體檢站設(shè)在小板集鎮(zhèn)背后，面臨公路的一棟紅磚平房內(nèi)。體檢的醫(yī)生對我們很和善，從色盲視力測試，到量血壓摸肝聽肺等，按順序逐項進行了檢查。記得當時我的右眼皮內(nèi)長了一個霰粒腫，向外凸起很明顯，我怕因此受影響，在檢查眼睛時，我始終把眼睛瞪得很大，以此掩飾那個明顯的小凸起。最后醫(yī)生告訴我沒問題一切正常，我才一塊石頭落了地。同時。小板鎮(zhèn)集市供銷社的墻上，用紅紙張榜，寫著高考中榜的十二個人的名字，我的名字就在其中。我們村里的老人說這就象舊社會考秀才時功名下達前的“公水榜”。報喜的人會敲著鑼到上榜人的人家里去通報，報喜的人不停的敲鑼，直到東家給了賞錢才離開。</p> <p class="ql-block">體檢之后，又是漫長的等待。有些人的入學通知書開始下來了，消息在鄉(xiāng)間被相互傳遞。我卻沒有任何消息，父親的言語中帶著一些焦慮，認為上了榜不錄取沒面子。三月中旬，郵遞員送來了寫有我名字的牛皮紙信封。錄取了，我被錄取了。家里人欣喜若狂，笑逐顏開。父母為我請了客，來了很多親戚朋友，以示慶賀。單位的兩個朋友送了我兩個筆記本和一支鋼筆。</p><p class="ql-block">我被錄取的學校是華中農(nóng)學院荊州分院，上學報名的時間是四月八日。那天，天沒亮母親就給我們做好了飯。學校離我們家大約60公里路，我們決定騎自行車去上學。我的舅舅和姐夫及我各騎一輛自行車，帶著入學的行李出發(fā)。走的時候正是黎明前的黑暗，父親把我送到生產(chǎn)隊的禾場上，就在那默默地站著，他在黑暗中凝視著我。我的心情也十分復雜，眼淚忍不住順著面頰流下…</p><p class="ql-block">騎自行車于中午時節(jié)到學校，其間為了抄近道，我們還騎過很長一段的田間小路。舅舅和姐夫返回的時候，兩個人要騎三輛自行車，姐夫就把另一輛車綁在自己的車上。他們晚上九點多鐘才回到家。為了送我上大學真是辛苦他們了。</p> <p class="ql-block">1977年全國考生570萬，其錄取率為4·8%。湖北省的考生人數(shù)為40·5萬，錄取人數(shù)為1·2萬，錄取率為2·96%。說明湖北省的報考人員多，錄取率遠低于全國平均水平。十一屆高中生合在一起參加高考，去競爭一年的高校招生指標，可見競爭之激烈，淘汰之厲害。作為一名考生能順利上岸，實屬萬幸。</p><p class="ql-block">順便說一下，在大學我們班共33人，年齡從1960出生到1947年出生，跨越13個年頭，而成為同班同學。</p> <p class="ql-block">我們那一代人經(jīng)歷的高考，那是歷史的絕版，現(xiàn)實的孤本。她突如其來，比屋后的春筍長的還突然，比婚后懷孕還驚喜。面對她的到來，我們手足無措。我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沒有絲毫的學習準備。說她是一場春夢，但她比春夢更現(xiàn)實。說她是一聲春雷，但她比春雷更悅耳。她不是夢，是我們喜中頭彩。我們懷念高考，因為她是人生軌跡的拐點。我們贊美高考，因為她為我們提供了公開公正公平的平臺，從這個平臺我們走向了更高的人生境界。高考如夢，她已逝去。人生如夢，一切都是過眼云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