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高鐵的時速將襄陽的雨霧甩在身后，G1590次列車的窗玻璃上，還凝著故鄉(xiāng)17℃的微涼。</p><p class="ql-block">國慶這幾日，沒有日光炙烤的愜意是真的，可看著田埂里泡得發(fā)了芽的花生、稻穗，心里又總揪著——那是父老鄉(xiāng)親一整年的盼頭，像被雨水泡軟了似的，沉甸甸地壓在心頭。</p><p class="ql-block"> 家鄉(xiāng)早不是記憶里的模樣了，已經(jīng)變得斑駁。鄉(xiāng)間里多了新修的水泥路，免去了往日的泥濘，兒時爬過的老槐樹不知何時沒了蹤影，但家后院里那棵記憶深處的已余200多年的老桑樹卻又從旁邊長出漫天的新樹重新煥發(fā)勃然生機……</p><p class="ql-block">包括村口打招呼的鄉(xiāng)親，也多了幾張陌生的年輕面孔。</p><p class="ql-block">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巷子里，總覺得時光像被拉成了橡皮筋，一邊是眼前“物是人非”的悵然，一邊是心底不肯褪色的少年記憶，纏得人心情復(fù)雜。</p><p class="ql-block">可再怎么變，有件事始終清晰：我回來，最要緊的，是陪已九旬的母親說說話。</p><p class="ql-block"> 她總是坐在藤椅上……</p><p class="ql-block">我對老人說，“媽媽，我明天就要回北京了。”</p><p class="ql-block">她會不時的絮絮叨叨說“你們工作忙，該走就走，我好得很”。</p><p class="ql-block">可我看得見她眼角的皺紋里藏著的不舍，聽得懂她“違心話”里沒說出口的挽留。</p><p class="ql-block">后來姐姐偷偷告訴我，母親私下跟她說“從小就走了，哪能指望守在身邊”，那句話像根細針，輕輕扎在心上，密密麻麻地疼。我知道，那不是抱怨，是老人藏了大半輩子的無奈，是看著我遠走時的期許，更是刻在骨子里的舍不得。</p><p class="ql-block"> 列車穿過隧道，窗外的光影忽明忽暗，像極了此刻的心情。</p><p class="ql-block">我總說“把身心交給了國家”，總用“盡忠難盡孝”安慰自己，可每次轉(zhuǎn)身離開，看著母親站在門口揮手的身影越來越小，愧疚還是會漫上來。</p><p class="ql-block">這離開的意義，或許能在工作里找到答案，能在“保家衛(wèi)國”的承諾里找到支撐，可面對母親日漸蹣跚的腳步、越來越渾濁的眼睛，所有的道理都顯得蒼白。</p><p class="ql-block">車廂廣播響起，把我從沉浸的回憶中驚醒，提醒音告知即將抵達北京。</p><p class="ql-block">我摸了摸口袋里母親塞的炒花生——是她趁我不注意，從受潮的糧囤里挑出還沒發(fā)芽的，連夜炒好的?；ㄉ臏囟仍缫焉⑷ィ芍讣庥|到的，全是她沒說出口的牽掛。</p><p class="ql-block">這趟歸程，帶走的是故鄉(xiāng)的雨霧與母親的惦念，留下的，是藏在心底的愧疚，和那句沒敢說出口的……</p><p class="ql-block">“媽，下次我早點回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