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北站房飛 飛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2025年國慶節(jié)前夕，期盼已久的濟南站北站房終于開通運營。望著嶄新敞亮的候車大廳，我的思緒不由得飄回幾十年前，飄向車站北面那些熟悉的街巷與小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濟南站北廣場與北站房的落成，打破了百年來旅客只能從南面進出火車站的固有模式，形成了南北雙向通行的新布局。這不僅極大便利了鐵道以北居民的出行，也必將有效分流南廣場與南站房持續(xù)多年的巨大壓力。同時也可減輕天橋的交通負擔(dān)。眼前的北廣場比南廣場更為開闊，下面還有地鐵相連，與不遠處的長途汽車總站形成高效聯(lián)動，構(gòu)建起現(xiàn)代交通樞紐的公鐵聯(lián)運大格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過去，家住鐵路北邊的人要去火車站，必須經(jīng)過橫跨鐵路的天橋。我家那時住在堤口鐵路宿舍，除了走大路，我們還知道兩條鮮為人知的“捷徑”。一條是穿過萬盛街，從機務(wù)段進去，再沿著鐵軌旁的小路一直往東走。運氣好的時候，還能趕上出務(wù)的蒸汽機車，我們這些半大孩子就掛在機車后端的踏板上“搭個便車”。從機務(wù)段向東到濟南站之間有密集的道岔群，把一股線路變成了多股，就像樹枝分叉。在機車后面看像變魔術(shù)一樣，令人眼花繚亂。那場景“杠爾力”來！另一條則是沿堤口路拐進官扎營西街，從一個俗稱“七股”的小門進去，門內(nèi)直接就是站臺西頭。是在火車站的北墻開的一個一米來寬的便門，由工務(wù)段負責(zé)值守，防止閑雜人員進站和逃票人員。算是車站的一個小“后門”。這道門本是供工務(wù)段職工檢修線路以及住在官扎營一帶的鐵路通勤人員使用的，那時還有市郊列車接送職工上下班。“七股”這個稱呼源于當時濟南站僅有的三個站臺和七條鐵道，小門正緊挨著第七股道。我的一位鐵三小同學(xué)，家搬至白馬山鐵路宿舍后，因為不愿轉(zhuǎn)學(xué)，每天都持學(xué)校開的介紹信，經(jīng)此門乘坐市郊火車往返，日子久了，和守門人熟了，知道是鐵路子弟網(wǎng)開一面。1975年我在鐵二中畢業(yè)前參加支援春運跑車時，也多次走過這道小門，那種穿過門洞便豁然開朗、直接踏上站臺的感覺，至今記憶猶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進入二十一世紀，新建的大型高鐵站普遍采用兩面進出的設(shè)計，但對于濟南站這樣的老站而言，實現(xiàn)這一點實屬不易?；厮萆鲜兰o八九十年代，改革開放激發(fā)出空前的人口流動，價格親民的鐵路承受著巨大的客運壓力。列車嚴重超員，車站人滿為患。尤其在春運時，等候進站的隊伍能從候車室一直排到廣場盡頭。為了維持秩序、疏導(dǎo)人流，車站工作人員不得不舉著牌子、拿著喇叭，帶領(lǐng)著蜿蜒曲折的“長蛇陣”在寒風(fēng)中緩慢移動。旅客們拖著大包小包，在廣場上無奈地繞著一個又一個圈子，隊伍有時甚至甩到經(jīng)一路上，抱怨之聲不絕于耳。那確是運力與需求極度失衡下的無奈之舉。鐵路工作人員也十分辛苦。有一名女客運員嗓門很高，人送外號“小辣椒”，扯著嗓子喊一天下來，也聲嘶力竭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為從根本上緩解矛盾，老濟南火車站在1992年被拆除，1995年，新站舍建成，站前廣場也隨之擴建，甚至將鐵路局大院一分為二，新辟了站前街。新站的運能的確得到了提升，但拆除那座被譽為“亞洲第一站”的德式老站，濟南的地標性建筑，卻成了許多老濟南人心中長久的痛。當年拆除時，無數(shù)市民蜂擁前去與老站合影告別，我當時在鐵路分局宣傳部工作，也和同事們前去留影。時光流逝，這份懷念非但未曾消減，反而愈發(fā)濃烈。后來我到歐洲旅游，見過不少同樣具有哥特風(fēng)格的火車站，卻總覺得沒有一座能在氣韻和細節(jié)上媲美我們失去的老站，尤其是那座高聳天空的鐘樓，更是獨一無二的風(fēng)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前些年，坊間一度傳聞將在北廣場按原樣復(fù)建老火車站，一度引發(fā)濟南市民的熱烈討論。有人滿懷期待，也有人強烈反對，斥之為“一蠢再蠢”的徒勞模仿，最終此事不了了之。如今，為適應(yīng)現(xiàn)實需求而建的北站房和北廣場已然落成，風(fēng)格現(xiàn)代實用，老站的影子終究是尋不著了。聽說后來在濟南的某個公園里，建起了一座老火車站的微縮模型，還有工匠制作了老火車站的精美雕塑。鐘樓被拆除后，大鐘的零部件一度失蹤，幾經(jīng)輾轉(zhuǎn)尋找，最終在濟南西郊的一處倉庫中被發(fā)現(xiàn)。如今，包括四面表盤在內(nèi)的部分殘件被膠濟鐵路博物館收藏并公開展出。表盤上的時間被永久定格在8點05分——即1992年7月1日大鐘停止運轉(zhuǎn)的時刻，以此紀念這段歷史。最近得知山東職業(yè)學(xué)院在校園內(nèi)按1:1比例仿建了老火車站?；蛟S，這算是一種遲來的醒悟、也是無可奈何的懷念與慰藉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不禁設(shè)想：倘若當年，決策者能多一些遠見，像1987年改造完成的上海站那樣，采用“高架候車、南北開口”的先進理念（這比濟南站改造早了整整八年），同時將極具歷史價值的老站房妥善保留；倘若我們選擇在北面興建新站房與廣場，既滿足擴容需求，又守護城市記憶，那該是何等兩全其美的景象？今天，當我們站在北站房玻璃幕墻里，看著高鐵列車像銀色游魚般靜默滑出，仍會恍惚：如果當年保留南面的哥特式老站，再在北側(cè)放一座輕盈的當代站房，讓兩座建筑隔著百年鐵軌對視，會不會就像柏林的“新”“老”博物館那樣，把“創(chuàng)傷”變成“對話”？新舊不是替代，而是共存?？上В覀儺敃r只會做加減法，不會做對話式設(shè)計。后來青島站的改造就將老站站房保留，成功改建為鐵路博物館，為我們展示了另一種可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只是，歷史從來沒有假如。老濟南火車站的消逝，是那個特定時代認知局限性的縮影。三十年前，我們更多地著眼于解決迫在眉睫的“實用”問題，卻普遍低估了老建筑所承載的不可再生的歷史價值。這種囿于時代的認知局限，造成的遺憾往往是永久性的。北站房三十年后的到來，便利了今人，卻也時時提醒著我們：在面向未來的發(fā)展中，如何更審慎地對待過去，是一門需要不斷修習(xí)的功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站在2025年的北站房里，看著往來的旅客拉著行李從容穿梭，我忽然明白：這座遲來的北站房，不僅是對當下需求的回應(yīng)，更是對過往遺憾的彌補。它像一座橋梁，一頭連著城市的未來，一頭牽著那些關(guān)于老站、天橋與“七股”小門的舊時光，讓濟南的鐵路故事，得以在新與舊的碰撞中，繼續(xù)書寫下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 攝影：房寶祥 ）</span></p>